卢大人沉默片刻,坐到餐桌前:“传膳。”
下人立刻去传菜,菜刚刚上完,张夫人便回来了。
卢大人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不像是生气的模样,“夫人今天是怎么了?为夫听下人说有人惹你不快?”
张夫人喝了口茶润润嗓,也才笑道:“哪儿呢,我可太开心了,这件事运作得当,保不齐夫君的政绩再添一笔。”
卢大人心念一动:“还请夫人细说一二。”
“此事还得从我那个义子说起,夫君可还记得他前不久回了北地?”张夫人把一张摁满手印的纸拿了出来,递给自家夫君。
“喏,你自己看看吧。”
卢大人瞥见上面零星几句话,脸上的表情就沉了下来,接过这张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到末尾署名的学子时,气得用力拍了下餐桌。
“岂有此理!堂堂巡抚居然任由北地商人控制物价,小小一块潮州墨锭都能卖出十两的高价!简直枉读圣贤书!”
“他怎么敢啊!就不怕天下学子唾骂吗!”
作为南方的文官,卢大人向来认为手中大事不过三样:为民做主,为官清廉,为大盛培养人才。
不仅是他,大部分官员刚刚任职时都是这种想法,甚至还立下族训勉励一代又一代后人,所以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当官的亲手断了当地学子出头之路的。
张夫人知晓他的脾气,也不多劝,只道:“你的同僚、辽风府巡抚对此事坐视不理,你参他一本可行?”
“这有何难?!”卢大人咬牙道,“此事不急,秋闱在即,先想办法给北地那边的学子送些墨锭过去。”
“知你心系百姓,不过这件事你出面不好,我今天出门就是去办这件事的。”张夫人给夫君盛了碗汤顺顺气,安抚道,“我已经让张家的书斋开了库房,能用上的都交由义子的人送过去了。”
自家夫君好歹也是一州巡抚,眼巴巴拿物资给其他同僚送去算什么回事?还是经本地商人的手比较好,免得到时候贴着中州官府封条的东西被辽风府扣下。
说起这个张夫人还有些好笑:“那孩子还让人带来五百两银票,说由他替学子垫付,真是个傻孩子。”
一套最便宜的笔墨纸砚都得二三十两,五百两能干什么?
既然要帮,只带墨锭怎么行?学子们被掺杂沙子的杂墨弄炸毛的毛笔不得换一换?不在宣纸上写个几天,怎么找回以往的手感?
这件事她不用想都知道,北地罗家两年前丢了皇商的名号,这是在借题发挥,让小商人不敢与南地互通有无,为的不就是拉着其他大商人一起搞垄断么?
那些学子一忍就是这么久,若不是今年是三年一度的秋闱,又遇上义子这么个心软的孩子,估计这件事还有得瞒。
“你再看看这个。”张夫人把文序写给他的信拿出来,“我看咱们那个义子猜得不错,辽风府巡抚估计也是推手之一,你写折子的时候不妨参考一下。”
卢大人接过来一看,吓得眼皮直跳:“这……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
阻断寒门学子为国效力,让家族子弟与富商后代一同科举,借此让家族子弟走出北地,运气好就能在来年春闱上有一席之地,长此以往,朝廷官员还不是大换血?
这……这是要欺君?!
“以往科举放榜,人人都说北地苦寒,榜上有名的学子不如咱们南方的多。”张夫人讽刺笑道,“按辽风府巡抚的做法,虽然北地学子不能出人头地,但起码他家族子弟都能为官做宰了。”
卢大人沉默片刻,起身往书房走去:“夫人慢用,我先去写个折子。”
张夫人无奈摇头,让下人多做一份饭菜温好,自己先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