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想变成大人!”我尖叫着,在办公室的角落里蜷缩成胎儿的样子,“我还没准备好!”
这是一次重要的心理突破。如果我的精神科医生在场,我知道她一定会为此感到非常骄傲。可惜现在眼前只有我丈夫和我们的注册会计师。他们瞪着我,好像他们头一回在金融初步策划会上遇到这种事情。
“我真的不认识她。”维克托嘟哝着。
他出于习惯说了这句话,但是这句辩解似乎很牵强,因为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着可以证明我们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一起买了很多垃圾货的材料。或者这个文件夹是他积累的逼我承担责任的证据。如果是后者,我相当肯定会在今天。
“在那儿别动!我们没有评判你的意思!”我们的注册会计师莫里说。他谨慎地举起双手,好像你正面对着一个将要从大楼边缘跳下去的人,或者是一只你希望它听得懂英语的疯狗。接着,他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帮助你们分析整理你们的财务状况。”但是在我听来,他却像是在说:“我们在这里讨论你是一个多么不负责任、多么不正常的人。这里到处都隐藏着摄像机,这些视频都会上传到YouTube。你会变得超级富有。”
说实话,只要不和正常人比较,我认为自己还是相当擅长于理财的。我赚的钱比我应得的多。于是我把很多钱分给了别人,因为拥有它们让我感觉紧张。我要等到账单的纸变黄了或者变成催账单了才会付账。如果我的储蓄卡仍然可以使用,我就感觉自己赢了。每个年末,我去税务局,在税务女士(她的职位有一种专门的称呼,但我总记不住)面前扔下一箱子的发票,箱子上面写着“凭证”。然后赶在她告诉我她不再接受我作为她的客户之前,就从她面前跑掉了。她通常会大叫一句“你要用个人记账软件”之类的话,而我会尖叫着回答:“我打算今天就开始用,跟你拉钩!”接着我一头钻进树丛,她这才发现大部分所谓的发票实际上是纸巾,上面还有一些潦草的字迹,比如“出于工作的目的,我需要买一件袋鼠外套,但跳蚤市场不开发票。外套的售价是15美元,但它价值大约100美元。这一点我不太确定,但跳蚤市场里的那个不用身体除臭剂的金发小伙子说,如果你需要证人的话,可以找他”。
这似乎是一种糟糕的保存凭证的方法,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比起其他一些方法,这已经算很好了。有一年,我尝试着把所有发票都精心地保存在书桌底下的一个箱子里,结果猫咪把它错当成便盆。还有一年,我把一大叠发票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文件夹里,但是等到后来,我把它们拿出来一看,发现一半都已经变成了白纸。事实证明,如果你把发票暴露在阳光下,上面的字迹最终会褪去——这非常接近我保留发票的意图。于是,我索性把我认为应该出现在已经变成白纸的发票上的内容写下来,包括“我花了40美元买了一只死黄鼠狼,我给它穿上漂亮衣服,把它做成送给客户的圣诞节卡片”,或者“我想这是一张购买鬼怪版丘比娃娃的发票,我写了一点关于它的文字,把它放在eBay上进行拍卖。但是后来eBay终止了拍卖,因为我说娃娃里面可能含有被吃掉的小孩的灵魂,而eBay说这违反了禁止贩卖灵魂的规定。我把整件事都写在博客上了。如果你需要证据,可以去那里找。”
我要替自己辩解一句:我怀疑我的税务会计可能很享受为我计算收入的过程。其实,如果不需要计算,我也会很享受,因为把这些发票统统看一遍,就好像瞥见一段过得很不错的生活,或者需要进行大规模整顿的生活。
我的一些商业支出:
·狼标本。我披着它去当地电影院观看《暮光之城》。它名叫布利策狼,自然死亡。(狼人雅各布队,加油!)
·全套袋鼠戏服。在被派去澳大利亚写作的那次旅途中,我穿着这套戏服,让一群野生袋鼠注意到了我,并成功地潜入了它们的队伍。(参见本书的《树袋熊浑身布满衣原体》一章。)
·破伤风针。从澳大利亚回来后需要立即打一针。
·把脑袋寄回家的邮资。那是我在推广此书的旅途中别人送给我的一个脑袋。
·给猫咪骑的飞马珀伽索斯标本。
·一盒眼镜蛇。
·一只借来的活树懒。
·给猫咪穿的时髦衣服。
·两只狂喜的浣熊尸体。用于深夜举行的猫咪竞技赛。
然后税务女士会打电话来对我说:“可是我没看到你的服务器租借费、办公用品采购费和你的实际运营支出啊?”我会解释说,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这些费用,因为我只保留一些有趣的发票。于是她打电话给维克托寻求帮助。维克托会对着我尖叫:“由于你在抵税问题上的不负责任,你将要支付非常多的税款。”我也尖叫着回答他:“好吧,也许政府比我更需要钱!”接着,维克托会质疑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非共和党人结婚,而我会质疑自己为什么没有和一个相信我能做好报税工作的人一起开始新生活。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我在注册会计师办公室里摆出自我防御的架势。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会议,会议上充满了让我当即感觉不舒服和变得有点防御性暴躁的问题。
我们的注册会计师莫里问我是否有人身保险,我向他保证我没有,因为我不希望维克托被警察逮捕。谈话一度陷入了沉默。
“她认为人身保险只有在被谋杀后才能拿到保险金。”维克托耐着性子解释。
“但这是事实,”我继续说,“每当有人死在绞肉机里,警察总会立即逮捕保险受益人。”
维克托翻了个白眼。
“我这是在想方设法帮助你摆脱谋杀的嫌疑。”我礼貌地大叫。维克托有点生气,大概是因为我随口说的是“绞肉机”而不是“碎纸机”。维克托永远不会用绞肉机谋杀我。他有洁癖,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留在书桌上的用过的纸巾。所以,他知道在用绞肉机绞过我之后,就绝对无法再用它做香肠了。我的意思是,谁知道我会残留在哪里呢?
最终,维克托和莫里继续讨论投资策略和一些需要计算的东西。我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我发现他们都盯着我看。莫里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到目前为止,你有什么问题吗?或者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我没什么要说的,可是我又想为这次谈话做点贡献,于是我问:“为什么会有金本位制?”
维克托和莫里看着我,因为这个问题显然和他们之前讨论的事情毫无关系。但我仍然觉得这是个好问题,于是我接着说:
“我只是无法理解金本位制。如果美国人发现一个黄金构成的星球,那是会让我们变得超级富有,还是让黄金变得一文不值?如果它确实让我们变得超级富有,如何能防止其他国家说出‘我们不再喜欢黄金了,因为这样不公平。我们现在喜欢蜘蛛。付给我们蜘蛛’。那会引发经济崩溃吗?你能用黄金买蜘蛛吗?我已经不记得如何换算公制单位了,要是我不得不换算公制蜘蛛,那就更糟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你们不应该去别的星球上挖矿,这是自找麻烦。因为我不想带着一个装满蜘蛛的手提包到处走。这就是为什么。”
“你根本没在听我们的谈话,是因为你在专心致志地想如何用蜘蛛付款买东西的事情?”维克托不可置信地问我。
“我想是的,”我说,“有一个装满蜘蛛的手提包实际上并没有必须考虑财务问题来得可怕。喔。那是我的一次突破。”我深呼一口气,看着莫里。“我真应该来找你看病,而不是去看我的精神科医生。”
“呃。”莫里回答。
“如果我因为精神问题来找你看病,付给你的钱可以用来抵税吗?”我问,“另外,你有开药方的执照吗?这个问题很关键。”
维克托摇了摇头:“你就好像对讲道理过敏。”他似乎有点恶声恶气,但也许是因为蜘蛛的事情。我也有点生气,如果我存了好几年钱,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钱全都被蜘蛛取代了,我会气得发疯的。
我把一只手放在维克托的袖子上表示安慰,并低声说:“我听见并理解你的痛苦。”
“这不是在进行心理咨询,”他大声说,“这是在做财务计划。”他看上去有点疲惫而烦躁。我考虑要不要偷偷地在他的咖啡里放一点镇静剂,但是我接着想到,未来可能成为我的新精神科医生的莫里也许会认为我有点太自说自话了,所以我改口说:“好吧,好像两者都有那么一点,不是吗?”
莫里把话题转移到了葬礼和遗嘱上面,可是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一直有点害怕谈论遗嘱,主要是因为它涉及数学。葬礼、尸体和其他所有相关的事务我都可以坦然接受。实际上,我最近在杂志上看到一个我喜欢的棺材,它在侧面写着“嗨,棺材,你的样子很漂亮”。我觉得这样写很聪明,会让每一个悼念我的人感觉轻松。我告诉维克托,他可以为我买这个棺材。如果太贵了,他可以给我买一个便宜的,然后自己在旁边印上那句话就可以了。但是维克托对着我大吼大叫,指责我又谈论葬礼了,这也许是因为他不擅长艺术和手工,也许是因为他知道等我被碎纸机粉碎后,剩下的残渣只需要一个鸡尾酒调酒器就能装下。不过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因为我终于成为一场活动里最瘦的人了。
就在这时,我意识到维克托和莫里正在瞪着我。他们问了我一个关于遗嘱的问题,但我不记得是什么了。于是我只能说:“我死后,我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我的猫咪。”维克托揉了揉他的太阳穴。我解释说:“但也不一定可行,因为费里斯·喵喵不可能活得比我久,而亨特·S。汤姆猫又太不负责任了,继承不了那些钱。不过,这样你就能够告诉大家:我把钱留给了猫咪,很明显我已经疯掉了。接下来,你就可以拿走所有的遗产,而我也不需要提交任何书面文件。这样我们都达到了目的,除了亨特·S。汤姆猫,它最好替自己找一个能包养它的‘干妈’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