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想,或许,从他重生的那一起,这一世的一切就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这一世的他没能成为楚晚宁的徒弟,也没有假冒薛正庸的侄子,更没有早早地沾染上血腥,成为一个恶人。
虽然这具身体的内里是一个无可饶恕的、罪孽深重的灵魂,但那又怎样呢?在所有人看来,他不是什么踏仙君,只是一个天才,一个在十六岁就拿到两把神武的、备受眷顾的天才。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他才会受到他两辈子最是憎恶的那个人的注意。
不过,比起可笑、憎恶、愤怒这些情绪,他更想知道楚晚宁是什么反应——倘若他的出身不是那么不堪,楚晚宁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楚晚宁没有注意到墨燃的注视,他在这一刻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墨燃对儒风门有着那么深的恨意。
他知道,事实肯定与南宫严的使者所说的南辕北辙,否则,前世墨燃不会将整个儒风门赶尽杀绝。
只是,这一世,许多事情已经改变,或许那些让墨燃愤恨不已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儒风门虽不是个好去处,但若是墨燃想回去,他也没什么理由阻止。
“燃儿,你怎么说?”薛正庸沉吟着问道,他虽舍不得这个徒弟,但也没阻止他们父子团聚的道理。
楚晚宁闻言抬头看向墨燃,这才发现墨燃在一直盯着他看,他一时有些疑惑——薛正庸才是他的师尊,就算他有什么想说、想问的,也应该是问薛正庸才是,怎么倒像是想和他说些什么似的。
墨燃见楚晚宁疑惑地的看向他,不知为何,突然就松了口气,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感。
即使楚晚宁已经注意到他,墨燃也没有移开眼睛,他盯着楚晚宁说道:“我没有父亲。”
看到楚晚宁依旧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墨燃在骤然紧绷的气氛里竟然还能分出心神想:“楚晚宁果然聪明,不愧是北斗仙尊、晚夜玉衡。”
“墨公子,当年只是您年纪小不记得,或者是您的母亲不曾告知您,南宫城主就是您的父亲。”来使怔愣了一会儿,忙解释道。
“是啊,燃儿,是不是你那时还不记事,所以没印象?”
薛正庸虽然很喜欢这个徒弟,但倘若这自幼孤苦的徒弟能找到亲人,和亲人团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阻止的,再说,他多年苦寻亲人无果,最是了解其中苦处。
墨燃无意揭开自己的伤疤给人看,但事已至此,他也无从逃避,而且,他也想知道,倘若楚晚宁知道了他的那些过往,是不是还会一味责怪他身染血腥、罪孽深重?
虽然此时的楚晚宁非彼时的楚晚宁,他还是想问他要一句公道。
“不是,正因为都记得,所以我说我没有父亲。”墨燃极其郑重的说道。
薛正庸闻言愣了一下,接着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来使闻言顿时急了,他连忙说道:“墨公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毕竟,您离开儒风城时才五岁,记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墨燃似笑非笑的看了来使一眼道:“哦,原来他还记得我离开时才五岁,那我是怎么离开的他也一定有所耳闻吧,既然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给他的底气,让他觉得我会认他?!”
墨燃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他没想到,明明过去了那么多年,明明他已经报仇雪恨,再想起这些,还是难以控制住心底翻涌不止的恨意,原来报仇也不能抹平他心底的愤恨不甘。
薛正庸终于意识到,事情或许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南宫严的风流史他也有所耳闻,他以为墨燃只是南宫严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但现在看来其中或许还有许多隐情。
墨燃不愿认南宫严,薛正庸自然不会勉强,无论如何,墨燃是他的徒弟,是死生之颠的人。
即使是儒风门想做什么,也有他这个师尊、有死生之颠做墨燃的靠山,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徒弟被别人随意欺负了去。
薛正庸走到墨燃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燃儿,既然是难过的事儿,不想说就不说,这亲你想认便认,不想认便不认,你是我徒弟,死生之颠是你的家,在自己家想怎样就怎样,万事有师尊在呢。”
“儒风门还管不到死生之颠头上。”楚晚宁瞄了一眼来使,对墨燃说道。
墨燃诧异的看向楚晚宁,心中翻涌的不平愤恨在这句几乎算不上安慰的话中平息。他突然想知道,如果楚晚宁知道了他的过去,知道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