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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陛下过誉了,臣只是做了臣子本该做的,是陛下慧智过人。”萧南宣轻轻落下一子,“先帝走的太突然,好些事情都未来得及教陛下,陛下您又太过仁慈,处境难免艰难了些。”
傅月白执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是啊,朕初登帝位根基不稳威严难立,好些想法都难以施行,办起事来也总是束手束脚,朝中那些心思不纯的大臣处处给朕出难题。”
“还好陛下执意推翻门荫入仕拔犀擢象给那些守阙抱残的老顽固致命一击,方才叫他们看清陛下的睿智与果决。”萧南宣说到这捻了捻手中棋子,抬头看了傅月白一眼,“当年小楼也是坐在您这个位子,那时您刚提出变革却遭一众反驳,臣便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替陛下杀了御史大夫和一些其他官员,给他们来个杀鸡儆猴。”
傅月白闻言手一僵,棋子差点从手中滑落,“皇叔方才说什么?”
“陛下不会至今还不知吧。”萧南宣摇摇头道:“都怪臣考虑不周,倒叫你俩生了嫌隙,那时陛下正在为变革的事发愁,臣知陛下心软断不会对那些人怎么样,便让小楼替陛下做了这事,他做的就等于是陛下做的,那些人既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十足证据摆在台面上证明是您干的,便就只能认栽。”
傅月白有些愣神,素白手指紧紧捏着手中黑子,回想当日自己那般盛气凌人的质问指责,此刻只觉心中滞闷自责,不觉红了眼眶。
萧南宣看他如此震惊,好奇问道:“你俩该不会是因为这事闹翻的吧,那臣这罪过可就大了。”
“不是。。。。。。也不全是。。。。。。”傅月白摇头道。
“陛下,千金易得良人难求,莫叫他人凉了心。”
傅月白望着远处的景色,亭榭廊楼错落层迭,素秋新霁,满园浮香。
萧南宣叹道:“你二人来处不同,幼时都未曾感受过太多爱抚,寥寥寂寞惯了,便不知如何去爱一人,想要给与对方的太多,言语总是吝啬,情感不显,偏性格又都是一样的执拗,顾忌太多,便就酿成今日的遗憾。”
两人坐在亭中,一人似那鲜彩芙蓉,浅红动人,娉婷芬芳,一人仿佛玉色青莲,洁净无尘,清皎素雅,叫这满园风光都失了风采。
两人正说着话,丫鬟牵着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男孩过来,道:“王爷,小世子午睡醒了便一直闹着要找您,哄了半天还是哭的不停,眼看着喉咙都哭哑了,奴婢不得不带他过来的。”
萧南宣抱起孩子放在腿上坐着,满眼宠溺,“来,父王看看我乖宝眼睛有没有哭肿。”
小男孩将脸埋进萧南宣胸口顺便将脸上的泪在他身上抹干净了,撅着小嘴道:“父王骗人,说陪霖儿一道午睡的,怎得醒了就看不见您。”
萧南宣伸手搔了搔他软软的小脸蛋,“陛下来了,父王要招待的嘛,下次父王再陪你好吗?”
小男孩刚才一心找萧南宣连傅月白坐在旁边也未曾注意到,闻言回头冲傅月白软糯糯的喊道:“皇帝哥哥。”
傅月白这两年没少往萧南宣这跑,偶尔还将孩子带到宫中小住几日,所以这个孩子跟他格外亲近。
傅月白笑着伸出手,“霖儿,到皇帝哥哥这来。”
萧霖便从萧南宣腿上爬下来一股脑扎进傅月白怀里,两条小腿踮了踮就要抱。
傅月白抱起他在手上颠了颠,笑道:“霖儿又长重了些。”
萧南宣随口接道:“那可不,我们霖儿可会吃饭了,这样才能长高高。”
傅月白将孩子放在腿上,看着他胖乎乎的小脸蛋,伸手抚摸孩子的眉眼,依稀记得他的宜儿眼睛也生的这般好看,摸起来也是软乎乎的,这都快三年了,他日日想夜夜想,只能靠着那片刻的回忆在脑海里不住临摹孩子的模样,想到这傅月白的眼眶便渐渐红了。
萧南宣知道他这是想自己的孩子了,那个他辗转痛熬,骨开十指,经历一场酷刑,丢了半条命才得的孩子,一出生便被楼玉珩抱走,傅月白都未曾来得及好好看清楚孩子长什么模样,怎会不想,怎能不挂心。
“陛下是不是想宜儿了?”
傅月白抚了抚霖儿的发顶,唇角微抿,半晌道:“宜儿在朕腹中时,总爱闹腾手脚踢打不停,朕有时候睡迷糊了总觉得她还在朕肚子里踢的朕腹中生疼。。。。。。”
这三年里他每次看到萧霖都会在想他的宜儿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宜儿第一次笑,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叫爹爹的样子,孩子饿了,生病了,哭了该怎么办,每每想到这些心中无端刺疼。
萧南宣见他眼睛缓缓红了,问道:“要不要臣派人去找?”
傅月白摇摇头,低眼看着霖儿粉嫩小脸,“他故意躲着朕,又岂会轻易被找到。”
傅月白从萧南宣那出来,回到宫中便独自坐在御花园的一处亭子里,仰首望着星空满月,之前他与楼玉珩在一块时,也总喜欢坐在亭中看天,那人总是不声不响的坐到他身边陪着他,两人无话,却是十指交握,那样的夜,那个人恍若一个梦,如今梦醒徒留自己怔愣原地久难回神。
傅月白抬手对着星空临摹楼玉珩的轮廓,突然指尖一顿,方想起那日在傅府楼玉珩送他的那幅画,忙问高全:“他之前送给朕的画如今何处?”
高全捏着拂尘,笑道:“奴婢替陛下您收着呢,还放在那个锦盒里。”
明德殿内灯火通明,傅月白坐在御案前展开画卷,浓郁墨香,浅绛山水,虽不是如何的妙笔,却也能看出作画之人的心思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