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时穆与鬼族暗中交易的背后,也有静檀在推波助澜,不过眼下也并不重要了。
战斗结束后,也许是因为火种的力量耗费了大半,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一种莫名的虚无感裹挟了他的心脏。
秦游没有意识到这是祭典的作用,他的七情六欲都在飞快地流逝,而当他魂魄中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特性都消散之后,他就会成为最理想的神鸟复苏的容器。
他手中握着那个木匣子,来到时穆跟前。对方双眼紧闭,毫无声息地倒在泥泞的地面上。秦游将其翻了个身,然后将木匣子打开,里面不但有一颗血肉模糊的心脏,还有一颗小小的种子。
仿佛福至心灵一般,秦游将那颗心脏和种子都塞进时穆胸前的洞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如此死马当活马医一样的简单粗暴,但很快,他看到那枚种子吸收了时穆的血液,飞快地在其胸腔里生根发芽,将心脏很快包裹住,转移到了正确的位置。
如此吊诡的一幕,让秦游暗自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他看到时穆的胸膛开始有规律地起伏,伸手去抚摸对方满是干涸血渍的脸侧时,那里也传来了一丝温度。
与此同时,从远方再度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钟声。
身体中的另一半陌生的意识告诉秦游,是时候离开了。
他最后帮时穆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额发,然后刚刚站起身,却感受到衣角被紧紧拽住。
时穆强撑着支起脑袋,他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愈合又撕裂开,然而他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一般,执拗地睁着一双朦胧的黑色眼眸,仰头央求秦游:
“……别走。”
那副神色令人很难不为之动容,然而秦游只觉得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自己与外界隔开,一切感官和情绪都变得比以往更加迟钝。
他只好张口,干巴巴地说:
“还会再见的。”
时穆惨白的脸上闪过痛楚和不可置信,他拽住秦游衣角的手又紧了紧,嗓音又干又涩:
“别走……求你……”
他颤抖挣扎着操控双臂,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重创之后的骨骼和肌肉不听使唤,他刚支起身子,便又踉跄着倒下去,
秦游下意识地将目光错开,即使他感官麻木,但也不免有些心软。
毕竟对于他而言,下一次相见不过片刻间,然而对于时穆而言,却要独自一人等上千年之久。并且没有火种的存在,在下一次鬼族侵袭的时候,他要再次忍受剜心之痛。
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再次提醒他,没有时间了。
秦游低头看向那只紧握住自己衣角不放,仿佛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他狠心闭眼,将那片布料割断,刚走出几步,回头却看见时穆不要命似的,双膝和手掌蹭着地,艰难地朝他一点点挪过来。
分明再快走几步就可以甩开他,然而理智的那部分意识终于被秦游脑中的挣扎打败了。
就算再回到千年后,按照静檀的计划,秦游会成为载体复活神鸟,而时穆回回到日常生活,两个人很快要分道扬镳。
如果这一次不能好好告个别,直觉告诉秦游,他会受到仅存的良心的折磨。
于是秦游回头,大步走过去,结结实实地把时穆抱了个满怀。
他觉得别扭,但也不知是受到异化的影响,还是本就性格如此,抑或是将明知对方要苦等千年岁月却还要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让他良心不安。总之他只能绞尽脑汁地找一些说辞,但发现怎么说似乎都不合时宜。
“会再见的。”
最终,秦游叹了口气。
也许以前的他真的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不,以前的他不会在这个世界停留这样久。但似乎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既定的结局:
“其实,我是要去找千年后的你了。”
在秦游看不见的地方,时穆茫然地眨了眨眼,声音嘶哑:
“千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