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今拢紧自己的衣襟,略显急促的呼吸在寒空中漫成白气,秀眉也蹙成一团。
长安城的年节最是热闹,上元三日更是难得解了宵禁,欢饮达旦。
星月高悬,钿车珠鞍,翠袖霓裳,环佩将将。
在人潮中云今行得缓慢,身子也被烘得燥热了几分。鼻息间萦绕着牛车马车,乃至驼车带来的气味,混杂饮子铺、香药铺传来的复杂香气,不甚舒适。
然婆母喜好观杂耍,便是要往人堆里挤,云今只得耐心陪同。
她望了眼走在婆母另一侧的霍连,心下熨帖了几分。这样一家子出门的情况很少,她很珍惜。
不过,云今更喜欢在尹州过的上元节。
与这边的昼夜燃灯、满目光彩相比,她想念霍连亲手做的兔子灯。
是听闻她儿时没有玩过兔子灯,他才给做的。虽都是些廉价易得的材料,在云今心中却是千金不换。
还记得霍连当时说:“既然喜欢,那无论几岁玩,都算不得幼稚。”
现如今,他们从偏僻的尹州搬到了京城长安,霍连本是被家族排挤的无名之辈,恰得圣上钦点,成了千牛备身,又外任上县县令,眼下即将赴任都护司马,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云今却觉得,夫君的心离她越来越远。
“老夫人莫惊,这吞剑表演其实是这样的……”
听见这声,云今下意识皱了眉。
又是空青。
云今无意将矛头对准空青,只欲对霍连撒气,好端端的家里难道就缺这个会功夫的婢女吗?况且,她是当家主母,他随随便便从外头领人回来,也不提前知会她一声。
却见霍连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百戏艺人身上,而是巡睃着,神思早就游离——既不顾母亲,也不顾她这个妻子,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待回家,云今都没有同霍连说过一句话。
婆母倒是拉住云今,细细叮嘱了几句,要她抓紧霍连在家的时日,早日孕育子嗣。
云今嫁到霍家几年,肚子都没个动静,婆母明里暗里讲过多遍。这会儿,云今只管应了。
婆母又说:“我看这阵子那个空青小丫头叽叽喳喳的,惹你厌烦了?”
云今心中一惊,却又叹,连婆母都看出来了,夫君竟无知无觉。
“云今,你且放心,我看二郎也没别的意思,他在我院里也放了个会武的小丫头呢,许是怕他不在,咱们娘俩受欺负。男儿家在外头办差,不就是惦记家里的女眷么。”
婆母替云今掖了鬓发,笑着继续说:“也就是他不常回来,我给他些面子,待他北去,丫鬟仆妇不是由你处置么。你也学着大度些,没得让人家觉得你斤斤计较,京城不比乡野,主母就要有主母的气度,知道了?”
这天底下最厌恶霍连的人已经离世了,霍连才入仕几年,哪里招得来深仇大恨,乃至要武婢护佑家眷呢?
再说,既然两个丫鬟都是霍连亲自带回的,怎好趁他一走就赶出家门?
云今只笑笑,叙话片刻便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