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吵醒你。"费利克斯·戈斯递过毯子,礼貌地说道。
他来这里多久了?海伦内心疑问。她希望他没有听到她在睡梦中的哭泣声,也没有看到她流口水的样子。海伦羞涩地点点头,双手接过毯子。轻轻地将它放在沙发椅上。
费利克斯回过身,一言不语地盯着儿子。海伦仔细观察着费利克斯的脸。他冰冷的蓝色眼眸里并没有表现出父母对受伤子女的温暖。他就像一个陌生的旁观者。或许陌生人都会比他给予指挥官更多的同情。
终于,费利克斯毫无感情地问道:"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正在慢慢恢复,先生。。。。。。"海伦轻声回答。
两人同时望向躺在病床上的阿蒙。他打了几个星期的镇静剂,大部分的身体都缠着绷带。第一颗子弹幸运地错开了与心脏相连的重要血管。第二颗子弹可能对他的右腿造成了一些神经损伤。伤口的严重程度要等阿蒙醒来尝试自己行走后才能确认。他确实失血过多,输了好几次血。几天前,医生终于确认阿蒙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
"很高兴你能联系我,诺瓦克小姐。"费利克斯说。
海伦难受地咽了咽口水。枪击事件发生两天后,她才得知这是一个庞大的地下恐怖组织策划的大规模暗杀。她亲眼目睹众多纳粹军官被送进医院。许多人在爆炸当天直接宣告死亡。指挥官成为暗杀目标的事实让海伦倍感担忧。杀手还会追杀指挥官吗?没有了指挥官,她会怎样?
仔细思索后,海伦拿起电话,决定联系费利克斯·戈斯。她从书中记下了他印刷公司的名字,设法联系上了费利克斯办公室秘书,告知他指挥官目前的现状。但戈斯一家人并没有来探望指挥官。海伦笃信父子之间的仇恨一定很深。
费利克斯把身体转向海伦,她瑟缩着肩。
"原谅我没能早点来,诺瓦克小姐。我得为你和里奥波德做一些安排。"费利克斯说。
安排。海伦有些疑惑。
"我在维也纳郊外有一间小木屋,除了我没人知道它的存在。你们俩在那里会很安全。现在的维也纳太危险,过段时间才能稳定下来。我已经和里奥波德的上级谈过了,他们允许他搬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休养几个月。"
"你们将在四天内离开。离开前,你要接受医院工作人员的一些培训,学习如何在康复阶段照料里奥波德。康复治疗期间会很麻烦。我希望这不会给你带来太多不便,诺瓦克小姐。"
费利克斯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海伦能感受到费利克斯在审视她,仿佛要穿透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锐利的蓝眼睛更添她的焦虑。。。。。。跟指挥官一样。
"我可以把我儿子的性命托付给你吗?"费利克斯问道。
海伦睁大双眼。她极力想保持镇静,但海伦知道自己并未能掩饰住自己脸上的惊讶。
费利克斯沉默不言,朝她微微鞠躬,走出了房间。他的行动是如此迅速,几乎没有给海伦时间好好地同他告别,更别提感谢他。房门关上,海伦趴倒在沙发椅上。有其父必有其子,与戈斯父子交流都令海伦疲惫不堪。
他们都在质疑她的身份。梦中,母亲的担忧合情合理。可费利克斯的担心却很奇怪。他是否怀疑她的真实身份或者她在指挥官身边的地位?让费利克斯·戈斯参与进来是个明智的决定吗?可海伦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她很高兴有人能帮助她。维也纳变得面目可憎。没有了指挥官,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脆弱。海伦在心里辩解:为了生存,他也必须活下来。这是合乎逻辑的判断。
并无更多的内涵。(Nothingmoreandnothingless。)
海伦在高级轿车后座落座。这是她见过的最豪华的汽车。她坐在最左边,手提包放在脚边。一位健壮的男医护人员把担架拉近轿车的右后方。随后他把阿蒙的身体抬进车,海伦尽力把阿蒙往自己身边靠拢。此行给司令官注射大量镇静剂是个好主意,路上的每一次颠簸都会折磨他。他的身体完全躺在后座,头枕在海伦的双腿上,医护人员点点头,关上了车门。
车门猛地关上,司机开始启动引擎。他们行驶过漆黑的城市夜晚。海伦看向窗外,维也纳也在改变。她的精力全放在指挥官身上,没有时间留意到周围发生的变化。这样的氛围让她想起了自己在犹太人聚集区里的日子。已是深夜,纳粹士兵仍在城市里巡查,监视着每一个街角。抓捕恐怖分子或任何反纳粹组织的海报四处张贴。海伦迫切地想离开这座城市。
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经过了三个检查岗。每当车子停下来,海伦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多亏费利克斯事先准备的文件,他们顺利通过了每个安检站。费利克斯的能力让海伦惊讶,更别提他与纳粹还有一定联系。虽然他厌恶任何有关军方的事物,但费利克斯知道如何适时合作,为自己谋取利益。
城市景观渐渐消失,森林的形貌开始出现,海伦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离开了维也纳。海伦低头看着指挥官。借着圆月的光辉,她能辨认出他的脸。最初的肿胀与脸上的伤痕都已经消失。他看上去就跟原来一样。他的脸显得异常地平静。海伦小心翼翼地抬起食指,掠开盖在指挥官额前的几根碎发。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他。食指尖似乎被刺痛。这种反应令她有些兴奋。海伦鼓起勇气,手指轻轻地梳理着指挥官的头发。柔软的头发与皮肤直接接触。泪水开始在她的眼睛里打转。海伦咬住嘴唇,克制自己不哭。她转过头,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