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嘴里说话,一边双手已借势向项飞云身上摸去。岂知手方触到项飞云身子,整个人就被一股强猛浑厚之极的劲道生生弹开。耳边听得项飞云的语音冷冷说道:“薛姑娘请自重,姑娘也许找错人了,飞云绝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男子。”说罢再不看她一眼,怫然前行进入绸缎铺里。
薛冰清见自己今番几次主动与之亲近,而他竟始终是冷冷淡淡不理不睬,眼中微蕴怒意,却也不再前来sāo扰,只于后跟随。
原来项飞云自先前初见薛冰清之时,便不甚喜欢此人,只觉她给人的印象极为轻佻浅薄。她也许和丽清纶有着一些相似的地方,但两人却又绝不相同。丽清纶在感情上也是比较放纵,但予人的感觉却是一种入骨入髓的惊丽与惊艳,优雅着风情,xìng?感着风华,让人总能为其慑人风神所迷醉。而薛冰清则无论容貌抑或举止行为,都在在透露出一股轻薄之意,使得项飞云大为反感。再加上他此际又正因感情之事烦扰,实无意再招惹其她女子,是以也就对她极不客气。
进得绸缎铺内,项飞云扬声道:“麻烦掌柜的代为照看一下马匹,在下稍后再行答谢。”柜台后那身着一领蓝绸、头戴高顶相公帽、颔下留撮山羊胡、上下尖削脸、年纪约在四十开外的绸缎铺金老板听言,连忙笑脸相迎,打躬作揖道:“公子这是说得哪里话?公子肯降尊纡贵,光顾小店,已使寒舍不胜荣宠蓬荜生辉。这些区区小事自当效劳,又岂敢劳烦公子相谢。公子但请里面说话,坐骑尽可包在小的身上。”
项飞云应的一声,在薛冰清当先引领下,进入里间一扇小门,来到店铺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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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三章 初抵圣城(七)】………
入得后院,但见眼前一亮,原来此间外面看来虽不甚起眼,内里却布置得十分讲究。当中间一架大理石屏风,后面是三间上房,两旁厢房耳房林立,皆是雕梁画栋,走拱飞彩,院中几处亭台花榭,也摆布得错落有致,别具匠心,整体布局jīng致而不失大气,看得出设计者应非俗人。
项飞云边行边打量,心道:“看来此间是巫国安插在我圣域的一处据点了,不过易思峰既邀我来这里,除yù以此举表明诚意之外,也更有着显示自己实力之意,因天圣城中他像这样的地方绝不会止此一处。”
薛冰清在项飞云面前吃过几次闭门羹后,此刻明显已没有先前那般热情,甚至有时还强忍着怒意。这时在前面引领着斜斜走过一道花径,用手一指西南角一座小楼,淡淡道:“项公子请自行前往,易少主已在楼上相侯。冰清还有别事,就先失陪了。”
项飞云见她不再来相缠,正是求之不得,略一点头示谢,即行迈步前往。不片时来到楼下,抬足便yù上楼。
“铮――”,就在他左足方踏上第一级木制楼阶之时,小楼上忽然有琴声铿然响起: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琴音中正喜乐,楼上人且奏且歌。随着琴音响起,眼前一道十几级的梯阶,在项飞云眼中看来竟似突然就发出了光。而梯阶在这一层如银亮光之下,就仿如突然隐去般消失不见。
项飞云心中一凛,知这易思峰是有意考校自己。这次登楼与前番圣师城应云筝之约时大不相同,那刻云筝指端发出的筝音予人纯是一种情感意境上的享受,而此际易思峰的琴音除此之外,显然还同时使上了传自巫帝的“巫天九变”和控心术,使得他每一步登楼都是异常艰难。
于此同时,项飞云又不禁在心中暗赞,这易思峰虽僻处巫域,却竟然极为jīng通圣域中原文化,此一曲弹自《诗经?小雅》中的《菁菁者莪》,正适合用来表现对朋友到来的喜悦之情。他此番看似不经意地弹弄此曲,既显示了对自己的友好之意,又借以彰显出自身的学识修养。二人现下虽未见面,他却已藉着琴音先行向自己营造了一份令人愉悦的见面氛围,予人留下平和儒雅、蕴藉有识而又深藏不露的极佳印象。此人之工于心计,有此可见一斑,不由暗里着意提防。
但项飞云现下非但自身功力大进,又兼于灵镜谷一役,无意间透过“御龙印”陡获灵能,而灵镜心莲自与晶球能量完成全面融合之后,更是充盈敏锐,此刻自不会被其难住。当即暗运灵镜诀紧守心神,寻音辨律,脚踩宫商,凭借脑海之内一念灵能举步拾街而上。同时口中亦吟道:“蓼彼萧斯,零露?兮。既见君子,我心写兮。”却以同属《诗经?小雅》中的《蓼萧》来作应答。
易思峰听得项飞云吟诵,见他非但已晓己意,更能以另一首《诗经》中的语句随口应和,心下甚喜。琴音一挑,忽然变调,却转作一曲《湛露》:“湛湛露斯,匪阳不?。厌厌夜饮,不醉无归。”那是希望能和好朋友欢聚畅饮之意了。
项飞云即答以:“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神之听之,终和且平。”
易思峰愈发兴起,接连弹出一簇明快急音,而后口中再行唱道:“月没参横,北斗阑干。亲交在门,饥不及餐。”
项飞云听他竟陡然自《诗经》一转而为《善哉行》,知道这是古时宴会之中主客赠答的一首歌辞,近来已少有人奏,虽仍以其间歌句回道:“自惜袖短,内手知寒,惭无灵药,以报赵宣。”
易思峰再唱:“来rì大难,口燥舌干。今rì相乐,皆当喜欢。”项飞云应以:“欢rì尚少,戚rì苦多,以何忘忧?弹筝酒歌。”
易思峰蓦然骈指一拢,曲罢停音,展衣而起,项飞云人已现身小楼之上。易思峰上前几步,欢颜笑道:“项兄高才,令人佩服,思峰粗学薄技,还望莫要见笑才是。”
项飞云诚肯地道:“易兄谬赞当真令飞云惭愧之至,易兄琴技之jīng,才情之富,实令飞云大开眼界,又何谈‘见笑’两字?”
易思峰微微一笑,道:“沈兄豪放,项兄内敛,却又同样俱是不世出的灼灼才俊,圣域有兄二人,前途可以无忧,实是可喜可贺。”
项飞云亦洒然笑道:“说到当世才俊,试问谁又能及得上易兄?今番相见,如飞云所料不差,易兄一身武技修为,较之天狼谷之时,至少当jīng进三成以上,以此观之,不出半年,当可与巫帝比肩。”
易思峰微讶道:“项兄果真是好眼力,思峰前些时rì因缘际会下,确于自身内力修为上小有进益。但若论武道进境之神速,放眼而今天下,小弟敢行断言,那是绝无人能超过项兄沈兄二位了。”说着话伸手揖坐。
待项飞云坐定之后,再道:“小弟数rì前与沈括兄月映城联手抗敌之际,那时对沈兄武功进境之速已大为惊叹,而此刻再行见到项兄,则更是震骇莫名、无以为之。这是否即是圣域晶球之助呢?当真令人艳羡不已。”
项飞云回以淡淡一笑,却并不当面作答,索xìng来个默认,继而问道:“未知易兄相邀飞云至此,所谓何意?尚请直言。”
易思峰道:“项兄无须介怀,所谓得遇良友,岂能失之交臂?思峰今rì相邀,说来别无他意,只为和项兄品茶谈心而已。”
说罢端起几侧青瓷茶碗又道:“思峰匆匆来此,无以待客,唯有敝国粗制山茶‘巫山云雾’奉上,异邦俗物,不值一哂,项兄可试品之。”说着先自轻啜一口。
项飞云亦端起自己几前茶碗浅吟一口,细加品尝之后赞道:“此茶果然奇特,观其sè,见赤而黑;辨其味,似苦亦甘。一口饮下,直似于刹那间顿悟人生,却又觉迷茫如雾,玄之又玄。”
易思峰道:“昔人有诗言‘雪沫rǔ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chūn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可是这人生实处处存在危机,你我就是想得这片刻清欢,又如何能够?”接着话题一转,道:“就比如项兄方才于街口遇袭一事,其中就实是玄机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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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四章 初抵圣城(八)】………
项飞云见他终于开口说到正题,不过这却也是自己此刻心中所正为疑惑之事,遂道:“哦,原来适才飞云遇袭之事易兄竟也亲眼目睹,只不知可否已然看出其中玄机何在?”
易思峰道:“说来当真凑巧得很,项兄方才猝然遇袭之时,小弟正好在此临窗闲思,是以也曾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