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仍气呼呼的,副将叹了一声:“你们生什么气?你看姜伯约将军,那样一部骁骑,不也就留下了两千人?你们有何不服?好生做事,否则,定不轻饶。”
副将看了看营中的兵士们,也走了。
一个老兵招招手:“好啦好啦,收拾东西,吵什么吵?”
钱老七摔东摔西地:“吵?就我们吵?你到关兴将军营里去听听,比我们吵得还热闹。”
老兵正要开言,忽然帐外一阵紧促的马蹄声穿营而过,直往主帐方向去了。大家都扒开帐帘去看。只见中军的传令官飞马而过。
“哎哎,丞相传令来了。”大家互相望着,“是不是要多留下一些?”
“就是就是。雍凉大军二十万,留两万怎么行?谁来保护丞相?”
“反正不用你保护。”
“难道用你个龟儿子?告诉你,谁要敢动丞相一根毫毛,老子就捏碎了他!”
“行啦,你们不吵就活不了是不是?”
正说话间,只见王平匆匆地出来,带着人与传令官急急地走了。
魏延骑在火龙驹上,有些发疯似地抽打着马的两肋,那马泼开四蹄趟起一道道烟尘径往中军而去。一众亲随拼命的追赶,还是被落下了好远。
渐至辕门,魏延不敢再驰马。一个腾跃翻下了马背,不顾整理衣袍便大步流星地往帐中来。走了没几步,却看见杨仪与刘琰在前面迈着方步,边走边谈着什么,那刘琰不时地仰天大笑,大袖子在风中舒卷着,好不洒脱。那杨仪手中执着几卷册子,从背影看,都能透视出他面上的得意。
魏延只觉得怒火由丹田窜起,又被人浇了一桶滚油一般,忽地火苗子腾起到了咽喉。犀皮战靴啪啪地踩着石头,仿佛能冒出火星,他几步追上二人,呼地转回身,披风一甩,一手叉腰,一手紧握佩剑,大眼睛瞪得要努出眼眶,放着火舌的黑眸子一会扫扫刘琰,一会儿盯向杨仪。
刘杨二人互相看了看,杨仪从鼻子里轻笑一声,站在原地,将目光不经意地投向中军的大旗,脚悠然地搓着地上的石子。
刘琰将双手在身前一抱,斜着眼睛打量着魏延,“魏将军,何事挡住去路?”
魏延冷笑一声:“哼哼!尔等干的好事!!”
杨仪轻轻一笑:“将军夸奖了,我等叨食君禄,自然要干好份内之事,何劳将军动问?”
“杨仪!你少大言欺人!我问你,丞相命各营留守兵丁,为何独我帐下精锐被悉数挑去?”
杨仪惊讶地看看刘琰,又转回头不解地看看魏延,眼睛和嘴同时张成了圆形:“啊呀我的镇北将军,当时在丞相的帐中,阁下大义凛然,声言不用其他将校,只你魏大将军所部足以应付雍凉二十万大军,我等留下魏将军的精骑,这不是在完你大将军报国之愿么?”杨仪无辜地摊开了两手,脸上的笑意尽情地舒展着。
“你?”魏延只觉得腔子里的火快把天灵盖冲爆了,大张着嘴,用手指着杨仪,那手不由得突突乱抖起来。
“唉——”刘琰摇着头苦笑着走上几步,对杨仪说:“看起来,魏大将军也是个说大话不脸红的东西,真遇上了战阵,那精骑想必是不堪一击吧?啊?”
“哪里哪里,”杨仪摆摆手:“车骑将军,你怎么如此健忘,前几天,魏将军的大军过河时那万夫莫当的阵势你是见过的,果然骁勇无敌啊……”
“哦对对,哎呀呀,打手无寸铁的侍从,那可是当仁不让。遇上了雍凉猛士,就不好说喽……”
笑声像是一把把小锥子直钻进魏延的耳膜。他觉得,身子里所有的血全涌上了头,直撞得头皮上每一根头发都竖了起来。他觉得,他再不做点什么,他整个儿人就要炸开了。
“匹夫!”叫骂了一声,一道寒光,宝剑早已抽出匣外。直望着杨仪斜肩带背地砍来,杨仪吓得脸色惊变,手中的军册也跌落尘埃,望着迎头而下的剑锋,竟然再也挪不动一步。
刘琰眼疾手快,也拔出了佩剑,想格开魏延的剑锋。两道冷光相遇,听“咣”的一声,一声痛呼。刘琰的剑断为两截,手上的虎口处被震裂出了口子,血马上殷了出来。就在一愣地时机,杨仪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身便向着中军大帐没命的狂奔,带乱袍宽,全没了平日斯文之气,一路只叫:“丞相救我——”
他连滚带爬似进了帐中,围坐在帅案前的人同时抬起了头。没等看清,一阵劲风射进帐里,魏延好像一个发狂的太岁一般闯了进来,一脚踢翻了杨仪,当胸踩住,宝剑一转,剑锋直刺而下。
“大胆!”
姜维腾身而起,照定魏延的胸口就是一拳。魏延一个踉跄,王平趁机搀起杨仪。
“魏文长,你竟敢在丞相面前亮剑行凶?居心何在?”
姜维虎目要喷出火来,像是要把魏文长烧焦。
魏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整个大帐都在转动,丞相、姜维、王平、关兴……一一从眼前游过。半晌,宝剑“当”的一声扔在了地上。他叫了一声“丞相,”颓丧地跪了下去。
孔明坐在帅案后,目光冷冽地看着魏杨二人。一个像是斗败的雄鸡,一个哭得像死了考妣的孝子。他不发一言,紧抿着嘴唇,面上的表情犹如刀削出来的一般。
正此时,刘琰气喘吁吁地追了进来,在这种压抑氛围之下,他收敛了气势,小心地走上前来。向着孔明深深施礼,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从帅案上的药盏上滑过,不觉得脸上一阵发烫。
他小声地嗫嚅着:“丞……丞相,是……是这么回事……”他看看杨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前时丞相命我等各营留丁,我见魏将军帐下精锐甚众,于是……于是……多留了一些,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