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太后刚缓过气,就听见刘询在自己耳边不断地念叨着霍家与皇后,心中立时一阵烦乱,伸手便推开他,冷冷地道:“县官的想法不必都告诉我,我管不了,也不想听!”
刘询一时不备,被她一下子推dao,宽大的衣袖顺势将床角的虎形玉镇扫落。伴着一声清脆的裂音,那只精美的玉虎在丹漆地面上摔成几块。
刘询与上官太后的目光不由都投向地上的那几块碎玉,竟同时愣了神。
“……县官,朕无碍的……”沉默了片刻,上官太后先回过神,开口便是拒人千里的疏离客套,随即却又在抬眼看向刘询时,稍缓了三分冷漠,“我六岁入未央,帝宫中各人的想法,我比你清楚……霍氏积毁已深,占据高位却无所作为,你的亲信、重臣,谁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墙倒众人推,朝堂如此,后宫也是如此!大势使然,即便是天子也无可奈何……”
刘询默然点头,却再度将目光投向地上散落的玉镇碎块。
“……县官……”注意到刘询的注意力并未完全放在自己的话上,上官太后停了下来,轻声唤他,“县官在想什么?”
“大势使然,即便是天子也无可奈何……”刘询勾起唇角,轻声重复,“五年前,你用这句话劝我不要追究平君的死……今天……还是这句话……”
许平君,刘病已的结妻子、刘询的第一位皇后、皇太子的生母……也是当今天子登基后的第一个牺牲。
所有人都认为当今天子的皇后应该是霍光的女儿——后宫小吏的女儿即使是天子微贱时的妻,也不能母仪天下,更何况其父还是受过腐刑之人!
霍光没有说话,刘询却说了:“虽然朕现在的佩剑更加华美锋利,但是,朕还是想要以前用的那柄剑,卿等可否为朕将之寻回?”
语意并不隐晦,十八岁的天子以一种近于执拗的坚持回应所有人的期待,固执地维护自己的长子与元配。
霍光一言不,默许了大臣请立许婕妤为后的行动。三年后,他以同样的沉默,保下了毒杀许平君的淳于衍。
刘询不是很明白霍光的心思,唯一清楚的是,这位权倾天下的大将军对他从无恶意,但是,那并不意味着霍光会允许他威胁到自己。
接到霍光的上书后,他独自到椒房殿守着许平君的棺椁,未央宫的气息让他满心恐惧,几乎想立刻逃离这四面高墙围成的天地。
——既然皇后之尊都无法保护他的妻子,那么,天子的至尊之位于他又有何益?
——他甚至无法惩治凶手!
恐惧稍退,取而代之的是涛天的怒火。
——究竟谁是大汉天子?!
站在妻子的棺椁前,他将那卷奏书狠狠掷下,转身推门而出,却见广庑之下,身着丧服的皇太后静静地站在正对殿门的位置,神色肃穆平静……
此时此刻,玉床之上,从来仪态优雅平静的皇太后却显出惶然失措的神色——他提及了一个多么不合适的话题啊!
“……兮君……同样一句话……”缓缓站起,刘询的声音有恍惚,竟唤起了上官太后的小字,“你现在却是在劝我毁了霍家……”
五年前的椒房殿东厢,皇太后的劝阻令他拂袖而起,倾倒的凭几将独榻一角的玉镇击落地面,碎裂成几块,也阻住了他的脚步。
——何等相似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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