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遇事,陛下左右,谁为太子陈辩?”
“三人成虎,何况上如今……”江充抿了抿唇,咽回了某些不太合适的不敬之辞,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才继续道:
“再则,太子数谏征伐,却忘了,卫氏根基尽在军中——无征无伐,掌军之人何期未来?纵然因卫氏旧谊,军中诸将不言是非,亦难心无旁鹜。”
“非常之时,太子恐难调一兵一卒!”
江充笃定如此,方敢行险——若是诸将一心支持太子,他便是手段再厉害,也无可奈何。
——这世上,势,不过是可借之物,虽举足轻重,却无法鼎定乾坤。
——从来都是一力降十会啊!
“说白了……”苏文轻笑着开口,晃了晃手指,对两人道,“皇太子只知大道,不通细务……与秦扶苏一样,不知权谋机变!”
“说得好!”江充击掌大笑。
这两人将事情说得如此通透,刘屈氂自然是如释重负,拱手对两人道:“二位君子高才!”
——没错,刘据所学所思都是坦荡大道的帝王之学,可治国、平天下,却应付不来诡计阴谋之流的小道!
——因为,帝王之学中,权谋不过是小术!
——更因为,将近不惑之年的刘据从未真正遇到需要用权谋之术的状况!
——这是他的大幸,也是他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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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我们有这种想法正是江充等希望的……”
刘据不是不通权谋,只是,他真的没有用权谋的习惯!
这么多年来,他想的都是大事,偶尔遭遇几个阴谋也不过是细枝末节,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起过作用,但是,此时此刻,事到临头,某些沉睡的记忆被触动了……
——或者说,宗室子弟对阴谋的某些本能让他隐隐感到了不对劲。
张贺沉吟不语,其它家吏也不由认真思索起太子的这个猜测。
“太子!”石德颤巍巍地站起,走到刘据面前,低下须花白的头,“上在甘泉,情况不得而知,太子亦无须多虑,当务之急,仍在如何解眼前的死局!”
“死局?”家吏中有人不解地出声。
“待罪陛下,乃太子本份,然,太子欲待罪丞相、江充等之前吗?”石德的质问异常尖锐,但是,没有人出一丝惊叹的声音。
“丞相假上命,亦非只为治罪太子……”——而是想治太子于死地!
石德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刘据扶案而起,神色肃然。
“非常事用非常法!就用少傅前策!”
刘据不是束手待毙的人,既然对方连他去甘泉都要阻挡,也就意味着这个死局不死不休!
“矫制为使,收捕公、卿、二千石!”
“如有异状,格杀勿论!”
黑色的衣袖拂过漆几,墨盒摔落,黑色的墨液倾覆在丹漆地面上,仿佛预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