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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的电梯这几天一直在维修,舒情是知道的。此刻她上前一看,右边电梯的显示屏也黑屏了。她赶紧给物业打电话,对方的答复是电梯突然发生故障,已经联系维修人员,但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
考虑到物业公司一向不怎么靠谱,舒情犹豫片刻,决定自己走下18层。走到一半她就有些气喘,好在徐子欣住在一楼,不用受这种考验。一念及此,舒情终究有些不忍心,给方枝发了条消息:“电梯坏了”。
难得两人相聚的一日光阴,前有电梯故障,后有“第三者”破坏。正在舒情翻看着手机APP思考晚上吃烧烤还是火锅的时候,王小娟给徐子欣打来电话,说她马上要到南方去打工了,特意从老家过来见他一面。
舒情对王小娟实在没什么好感,但她毕竟是徐子欣的“表妹”,从外貌来看还是血缘关系很近的那种——徐子欣照顾她也算情理之中。不知道徐子婧会不会吃这个表妹的醋,舒情心里暗自嘀咕着,忽然想起她以前在视频里见过徐子欣的母亲一面,和妹妹长相颇为相似,但徐子欣自己和她们母女都不像,或许是随了父亲?
“王小娟她妈妈是不是你姑姑?”她随口问道。
徐子欣却仿佛被这个问题惊了一下:“……什么?不,不是,哦,也说不准,他们家算是……远房亲戚吧。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
不知道怎么称呼的“远房亲戚”?舒情一头雾水,那王小娟为什么要特意过来见他?是为了那笔手术费?徐子欣告诉过她整件事的始末,王小娟是想当面表示感谢?还是……
二十一生母
王小娟站在楼道外面,望着小区大门的方向,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后悔。
最初,她对母亲提到徐子欣与自己相貌相仿、有可能是家里早年走失的孩子时,母亲不仅没有急切地询问她有关情况,反而责怪她想得太多、乱认亲戚。她内心虽然认定了徐子欣就是她的亲哥哥,但见母亲态度坚决,不由地又产生了一种联想:照奶奶的话说,大哥多年前“在城里丢了”,为什么家里从来没去找过,也从不提起?难道是因为大哥自幼残疾,被带去城市里故意遗弃?
王小娟的猜测越来越可怕,但她毕竟不敢以此来质问父母,干脆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没过几天,在外地打工的王小辉回到家里,听说妹妹想去上海学新娘妆造,问她是不是新认识了“有钱”的上海男朋友。王小娟正因为此事和父母闹别扭,心里气不顺,闻言便回嘴道:“是有钱的大哥,比你靠谱多了。”
因为害怕母亲伸手要钱,王小娟一直隐瞒着徐子欣借钱的事。王小辉只当妹妹开玩笑,倒也没有在意,路过的母亲却起了心思。当天晚上,父母便叫她到房里来,说想要见一见她口中的“大哥”。
父亲自前年起便卧病在床,她只好带着母亲坐火车来到Z市,找到了徐子欣的住处。看见徐子欣的三轮车就停在楼下,她还以为他在家里,结果通了电话才知道他出门去了,让她稍等一会儿,他很快就回来。
王小娟忍不住又看了母亲一眼——她的脸上同样是焦灼不安的神色,目光直直地看着通往小区门口的那条小路,似乎是期盼,又似乎是茫然……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过那个“丢在城里”的大儿子。
生下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长到一岁突然就不会走了,村里的医生治不了,说只能带去城里看。她男人是家里的独苗,这孩子是婆婆的心头肉,于是夫妻俩抱着孩子进了城,结果城里的医生也没办法,又说得去省会、甚至还得去北京看。
丈夫不干了,家里没几个闲钱,有看病的功夫,再生两个也使得。二胎落地又是个儿子,婆婆转手就把老大送了人。后来老大也回过几次家,都是被送去的那家添了新丁,不要他了。她只顾着带老二,也没空去管。
再后来,就是山那边村子里来了个老太婆,不知道到底是本家姓徐还是夫家姓徐,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把孩子抱走了,一两年没见着,又到他们家说孩子丢了。婆婆不知从哪里听说徐老太的儿子在城里上班,便指使她出去要钱:人是徐家弄丢的,要赔!
赔完了,也就完了。她已经怀了老三,正好拿这钱补充点营养。老三是个健康的闺女,王家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字,再没有人想起那个整日蜷在床脚的“小毛”:他甚至连一个大名都没有。
过了二十多年,女儿却突然告诉她,在另一个城市里见到了“大哥”。她起先简直怀疑女儿找到的是不是路边的残疾乞丐——直到女儿说,“大哥现在姓徐”。
此时正是初夏,即使时间已近傍晚,天色还很亮。王小娟远远看见有人朝她和母亲走来,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天夜里打过照面的,徐子欣的女朋友。
前男友搬走之后,徐子欣的女友过来和他同居了?她心中疑惑,忙迎上前问道:“姐,你怎么来了?我哥呢?”
舒情笑道:“小区里不好停车,他还得开到前面去,让我先过来给你开门。”她一眼看见旁边的中年妇女,“这是……?”
“啊,她是我妈妈。”王小娟一面介绍,一面伸手接过舒情手中的袋子,“你们这是买的……?”
“他本来要接你出去吃饭,你说不用了,我们想着家里也没什么吃的,就顺路买了只烤鸭。”舒情拿出钥匙打开门,请母女二人在客厅先坐下,自己去厨房打开了电热水壶,又在橱柜里好不容易翻出两只玻璃杯,麻利地烫好杯子泡了茶叶,正准备给客人端上,却突然听见客厅里传来一声女人嘶哑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