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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一天天长大了,会奶声奶气地叫哥哥,缠着他陪她玩,给她讲故事。他教妹妹学说话,给妹妹辅导功课,再大一点,甚至能给妹妹做饭,接送她上下学。
随着徐志远步步高升,家里的条件也越来越好。考虑到女儿将来的教育问题,徐子欣高三那年,徐家搬进了市一中旁边的大房子,也顺便给徐子欣办了转学手续,安排到重点班插班就读。为了赶上同学,他几乎把所有能利用的时间都花在学习上,连李莉都看不下去,劝他应该多休息休息。
好在这一年的辛苦付出有所回报,徐子欣高考成绩不错。养父母希望徐子欣在本地或者省城X市上学,平时可以经常回家,徐子欣却报考了离家数百公里的Z市的学校。
那一年暑假,李莉专门请了长假,带儿子去北京的大医院看病。然而医生告诉她,如果十年前动手术,孩子或许还有站起来的希望,现在早已过了手术的时机,治疗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徐子欣见她情绪低落,还反过来安慰母亲自己早就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就算治不好也没有什么。儿子越是懂事,李莉就越觉得心里有愧——如果徐子欣是她亲生的儿子,当年哪怕砸锅卖铁她都一定想办法给孩子治病,但是……
早些年他们夫妻俩对女儿也多有偏向,徐子欣从来都不争不抢,没有一点怨言。现在家里有条件了想补偿孩子,又已经太迟了——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徐子欣不顾父母反对坚持报考外省的大学,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
她的担忧似乎在逐渐变成现实:从大三起,靠着奖学金和在网上做兼职的一点收入,徐子欣基本不再动用父母每月定期给的生活费了,寒暑假也只在家里待几天就回学校。后来他保送本校研究生,学费全免,还有国家和学校的双重补助,提前实现了经济独立。他甚至把父母给他的银行卡都交给了妹妹,供她买喜欢的衣服和化妆品。
毕业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他还是以工作忙为由拒绝回家。
“其实他们对我很好,很好,我一直都很感激爸爸妈妈……但是……”
他没有说下去。
他们的确对他很好。哪怕没有像妹妹那般娇纵溺爱,至少保证他衣食无忧,受到良好的教育。
如果没有养父母,他可能会被“卖”到某些人手中,成为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残疾乞丐;也可能会一辈子躺在床上,到了年纪就娶一个白痴媳妇……当初的“离家出走”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他赌对了。
然而那之后的二十年里,他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再度被遗弃的恐惧中,无数次在噩梦中重新回到那个幽暗寒冷的狭小空间里,无人救赎。
“如果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就好了……”他用手臂挡住脸,梦呓一般喃喃地说:“我嫉妒妹妹……”
原来她以为的“幸福家庭”,背后却是这样的隐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人也自有各人的难处。舒情无法评价旁人的对错,只是幽幽地开口,“徐子欣,我也给你讲一个……我自己的故事吧。”
她从少女时期父母的争执讲起,到父亲出轨离家、母亲再嫁,再到自己孤身一人求学工作:“不管怎样,他们也算尽责任把我养大了,可是到最后……家不是家,爸妈不是爸妈。也不知道我们一家人,到底是谁错了。”
“我以前……觉得你们家很好,很羡慕你。”她忍住了眼眶的酸涩,“我父母离婚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害怕你家里嫌弃我,所以一直也不敢告诉你这些事。”
徐子欣有些吃惊地望着她,随即释然,甚至勉强笑了笑:“那,现在不用害怕了。我倒是担心你看不上我呢。”
“现在么……”
现在,我终于可以坦然地爱你了。
原来我们都是“孤儿”。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愿意把家里的事告诉我对象了,就是准备嫁给他了。”
这句话在她唇边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现在……徐子欣,我们去吃晚饭吧。”舒情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天黑了,我来开灯。”
番外恨来迟
方枝从来没想到,数年之后,她竟然会在公司的应酬饭局上重新见到陈幸;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还会厚颜无耻地重新来追求她。
此刻,他把手臂架在门框里,试图挡住她关门的动作——方枝敏锐地注意到,他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陈旧黯淡的素圈银戒指。
他怎么还留着这个?片刻惊讶过后,愤怒的情绪席卷而来,令她的呼吸都急促起来:难道他真的以为送她几束花,再假模假样拿着旧物表示一番后悔之意,就能获得她的原谅了吗?
“等一下,听我把话说完。”
“这是我家的门,别脏了您的手——”方枝恨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松开,不然我要报警了!”
陈幸不为所动,仍然维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轻轻叫了她一声:“绵绵。”
这是她的小名,亦是他们曾经亲密无间的印证。她顿时气恼更甚,极力克制自己抄起拖鞋扔到他脸上的冲动:“有话快说,说完就滚!”
陈幸闻言却松开了手,端端正正站好,极认真地望着她:“对不起。”
方枝不由得愣住了。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但是……那张聊天记录,是李锐去病房外面抽烟了,我拿着他的手机用□□编造了对话,再发给你的。那天医生拿错了检验报告,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