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文本来想跟她争两句,陈鸣挥挥手让他先听着,“你是能教,但是你不好啊。你是从白叔那里学了一箩筐的戏剧理论,但是理论这东西,经过这两年的整理,已经有了不少像样的书,但凡你有心,你就能看着。戏剧这东西,看的不就是个现场表演吗,你现在连个班子都没有,一出戏你都上不了,你拿什么给孩子看呢?一门手艺如果连个现成的样式都没有了,这门手艺也就该没了,你非要拧巴着给他续几年,那你又能续几年呢?你死了之后不一样尘归尘土归土。我劝您呐,趁早撒手,放孩子们自己做他们自己的事业去,让他们别老想着拉大旗作虎皮,以为贴张国粹的皮就能飞黄腾达了?没有用,啊,那都没有用。“
陆鸿文很想反驳,比如这些计划书他都看了,这些孩子其实都有很好的想法,只是没有名气,没有经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如果他在这个当口上帮他们一把,或许这其中就会走出几个很好的导演。又比如戏剧理论这个东西,虽然确实都在书里,但是白琼他们早就根据这么多年的演艺经验,总结出了另外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这套东西超越了京剧这一特定的表演形式,可以适用于更广的剧场艺术,但是白琼从不曾著书立说,如果他再不把这套东西教给年轻人,就白瞎了他这两位师父这么多年的心血。再比如,艺术的生命力就在于革新,哪怕革新有很大的概率会失败,但是总该去试一试的吧,万一真就碰上了那条对的路呢,白琼他们当年不也是这么一路摸着石头蹚过来的吗?
可是他没法反驳。因为有些东西,陈鸣说的很对。比如他连个现成的样式都拿不出来,又比如他确实大大的不如他的师父,再比如,他最不能反驳的一点就是,这些孩子既然找到“秦霜的徒弟”,只怕想要的也只是他这个名头罢了。
他想要传承的是京剧,到头来人家想要的只是一个名头。
更何况他到底能不能传承京剧都得两说,以他现在有的东西,最好的情况也就是照猫画虎,跟秦霜当年那一嗓子就引着人来看的功夫是不能比的。
说起来,秦霜当年是什么样子来着……陆鸿文在记忆里努力地搜寻着。
有趣的是,他关于舞台的那些记忆,所有有秦霜在的,都是色彩艳丽的,生动的,活泼的。而秦霜之后,也有不少出彩的表演,比如跟黄逸昌他们一起的,又比如后来在文工团的,然而总觉得好像色彩不是那么的鲜亮。
有那么一瞬间,陆鸿文好像有点理解白琼为什么说他是为了秦霜在唱戏了。
陈鸣见他半天不说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行啦,你也别想啦,我去烧点水,烫烫脚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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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越到后面越难写啊,我的秦霜没了完全没动力啊qaq
第83章
陆鸿文把脚伸进有些扎脚的热水里,不一会额头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整个人一下就松快下来。他把脚在盆里晃了几圈,本来已经适应了水温的陈鸣被陆鸿文搅和的这几下烫的缩回了脚,“别晃!”
”你说……“陆鸿文拿脚在盆里扑腾水花,“你说咱们弄个新剧本怎么样?京剧这个表演形式虽然不行,但是故事是好的啊,咱们就用这个故事,配合那些小年轻,做个弘扬传统文化的电影,怎么样?”
陈鸣把脚踩在了陆鸿文脚上,不让他扑腾水,一双眼睛盯住陆鸿文道,“看来不让你参与进这‘传统文化保护工作’你是不会死心了?”
陆鸿文没说话,只是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陈鸣。
陈鸣就跟他这么对视了一会,往后一仰,拿手撑在椅子上,“那陆鸿文同志,你来跟组织汇报一下思想,你想要个什么新剧本啊?”
“其实我也没想好……“陆鸿文拖了个长音,”你听说过《明末遗恨》吗?”
“小时候好像听过,据说当年特别火爆来着。但是后来不是没了吗?据说是那位老先生自己说的,这戏不合适了,不能再唱了?”
“对,就是那个。你说咱们把那个整理出来怎么样?”
陈鸣倒抽一口气,“你可别找事啊,他自己都说不合适,几十年了也没人再演,保不齐就是有什么毛病。”
“没有,我专门查过的,那个就是个呼吁爱国的戏,不是啥大问题。”
“那为啥人家不演了。”
“可能是怕人觉得他在影射谁,不想让人抓小辫子吧。”
“那你还排!你不怕人家揪你小辫子?”陈鸣往陆鸿文身上踢水。
“这不是要改拍电视剧了吗,唱词什么的大概都留不住了,换成个普通的电视剧,总不能不让拍明朝末年的故事了?再说这个故事,本身噱头就足够,一来很多年没再演了,对没有名气的年轻导演来说,很容易招揽观众。二来我在白师父那里听过,实在是个好故事,如果就这么埋没了太可惜了。如果能重新编排出来,把老人家的心血留下,也算是为传统文化作贡献了。”
”哼,那你拍一个试试,你看那些小孩有没有谁骨头够硬敢去拼这个前程的。“
陈鸣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当陆鸿文把想重拍《明末遗恨》的想法和一应构思跟这些来找他的年轻导演说了一遍的时候,这些导演都面露难色。
“陆先生,您看,我们只是想挣个前程,并不想卷进什么争议里面去。您这个,我们实在是奉陪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