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俱疲的人们,只会倒头就睡。
所谓月者,不过是难言的孤独罢。
“月缺人难寐,云飞梦不回。
嫦娥啼素愁,冷袖月中挥。
本是娇生女,却成寂寞蕊。
伤神伴寒兔,黯然桂花悲。
灵药沁香处,暗隐吴刚锤。
世人皆仰望,谁懂独孤泪?”
月影之下,忽的一人缓缓的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壶酒,轻轻的抿了一口,吐出了方才的句子。
那人白衣如雪,身后长剑也是白光闪闪,映照在一张飘逸出尘的脸上,端的是人中龙凤,绝艳之姿。
来人却是楚箫。
只是,夜深人静,他一个人拎着酒壶,脚步蹒跚,眼神迷离,远远没有了往日里谈吐风雅,进退有度的风采。
有的是浑身的颓唐和恍惚,眉头微皱,似笑似哭,脸色微红,眼中竟还有了道道血丝。
就那样走着,漫无目的。好像真的醉了。
终于,那有些散乱的脚步走到了悬崖之旁,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缓缓低头,看着脚下。
滚滚黑暗,在这悬崖之下,咆哮翻滚,不知为何,竟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那深不见的深渊之下,可是无数亡魂的身影,是挣扎还是哭泣。
仰头长叹,手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将那酒壶狠狠的朝崖下掷去。
酒壶瞬间被黑暗吞没,半晌也没有一丝声音从崖下传来。
颓然瘫坐在地上,已然是两行清泪。
楚箫忽的喃喃道:“十五年了,我以为我会忘记,我以为我会放弃杀念,一心相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会忽然出现,然后告诉所有人,他是纳兰的后代!”
楚箫声音低沉而恍惚,彷如梦呓。
“如果他是纳兰的后代,那么我又是谁?十五年前,如这样一般的月色,如这样一般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上,是谁,看着眼前的火光冲天,悲鸣杀戮,黯然一跳?是我啊!”楚箫的声音如泣如诉,就像讲述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可是如今,为什么他敢这样说?莫非那晚真的还有人存活?莫非他真的是我的弟弟?纳兰家的骨血?”楚箫眼波流动,激动的神情忽然之间平静了下来。
“十五年前,家道中落,三叔因为一个女人,和父亲二叔闹翻,然后串通江南烟波浩渺湖三妙宫的那三个女人,里应外合,将我纳兰一门生生的屠灭!这一幕,十五年来,我一直埋在心底,未曾说出,其实真正的纳兰夕风之后,是我啊!”
楚箫的声音忽然长啸而出,声音之中的悲凉与凄苦,在这浓密的夜色之中,缓缓的弥漫开来!
“真正的纳兰夕风之后,真正的纳兰世家的传人,是我楚箫!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为什么自己如此不肖。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还不如那个来历不明的凝气期的小子!”
“可是,那个小子为什么这么说?他在冒充么?他有什么居心?他是在提醒我么?他突然出现在离忧教,莫非是冲我来的……还是!……”
楚箫忽然之间心乱如麻,千百个念头如滚滚洪水一般轰击着他竭力保持的神智。可是那个人的一颦一笑,那个人面对三大世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宛如一枚带着剧毒的针,狠狠的扎在他的心中。
他想忘,却做不到!
“啊——”瞬间,楚箫的神智轰然崩塌,悬崖之上,一声凄厉的嘶吼,浑身的杀意冲天而起。
“锵——”一声清鸣,一道白光,问心剑铿锵而出,在黑色的天幕中熠熠生辉。
蓦然提剑,心中已然下了决定,管你是谁,装神弄鬼者,居心叵测者,我楚箫岂能容你!
再不耽搁,身影一动,已然朝崖下极速的跑去……
离忧山门,新近弟子的休息之处。
纳兰明轩今日早些时候收到了陆汐月的传信,得知了林逸之转危为安的消息,一颗石头已然落在了地上,今日早早的吃过晚饭,无事可做,闲庭信步之下,已然来在了当初和林逸之大醉的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