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光心口一突,仿佛双脚踏空,却没有多想,只冷笑着引顾延进去:“来吧,四娘娘恭候多时了。”
小院死气沉沉,当中的庙宇萦绕一层阴气。顾延状似不为所动,扫视一圈黄四娘娘堂口,将之与姜荻告知的情报一一对应。
枯井爬满青苔,顾延皱皱眉头,问刘文光:“井口边上埋了什么?”
刘文光头顶滴落一滴冷汗:“我怎么晓得?”
顾延不顾那座一看就有问题的阴庙,走过去,半蹲下身,指腹捻起一层青苔,凑到鼻尖闻了闻。
古代陵寝要防水防潮,他们一路走来,无论是神道还是黄四娘娘庙都较为干燥,唯独井口有一片湿漉……
顾延额角的血管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为何高句丽王陵内部,阴庙的院墙下,会有一口井?
他抬手让刘文光走上前,像是不计前嫌地吩咐:“把这几块石砖撬开。”
刘文光目瞪口呆,搞不明白状况,牙关咬出酸响:“顾延,你以为你谁啊?死到临头了,还在这装神弄鬼。”
电光火石间,龙牙的刀尖就抵在刘文光喉头,他套在冲锋衣里的polo衫领子被冷汗浸成了梅干菜。
饶是百般不情愿,刘文光还是跪下去,拿出登山镐和凿子,一下一下地撬动石砖。玩家的体质都用积分加强过,不多时,刘文光就敲开半块方砖,而后看着扑面而来的飞虫和砖下蠕动的蛆虫哕了几声。
石砖下是一具湿尸,以千年时光计,可以称得上新鲜。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在空旷的山洞回响,过去两个小时,周围的气温骤降,刘文光的秃头上全是冷汗,却不敢去擦,险些忘记是他设法将顾延忽悠进阴庙。
刘文光一共起出十几具年分不同的一摞摞湿尸,枯井的阴气和陵墓的干燥让他们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水分,尸体水汽蒸腾,由此在井口生出一片片青苔。
顾延让刘文光把他们拖出来,按成色排列,扒开款式相类的衣服,望着胸口内袋缝的序列号,陷入沉思。
不同,相同目的的人,一批批地来四枣山找死,或是被黄四娘娘埋在井下,或是制成干尸。
“你之前说过的木箱在哪?”顾延不大客气地问。
刘文光脸上露出奇异的神色,扯开嘴角:“就在供奉娘娘的神龛下。”
顾延深深看他一眼,径直向阴庙大殿走去。说是大殿,其实不过步宽,敞着小门,窗棂缠着蛛丝。
里间一团浓黑,黑暗像会吸收光线,连龙牙刀都黯淡几分。顾延脚步未停,摸黑进去,刀尖撩起供案上的绸幔,眼皮轻跳,的确见到刘文光口中那只盖子虚掩的物流木箱,和用胶粘在画板上,用泡沫纸和真空袋塑封的壁画。
他几乎能想见,一群人打着考古队的旗号进入王陵,面带贪婪和得逞的笑意,把箱子抬到千年陵墓的出口……这根本不是考古队,而是一群文物走私贩子,那口枯井,则是他们遍寻不着的盗洞出口。
“你呢?”顾延抬眸,直视面前的红衣神像,“黄四娘娘,你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咔,咔啦,泥壳崩碎声,那座蒙上一层灰垢的雕像裂开蛛网似的缝,罡风四起!
顾延啧了声,把龙牙横在胸前,仍是被吹到门边,靴底在地上刻出两道深痕,刘文光直接被吹翻出去,指尖死死抠住门槛才没飞出小院。
顾延腕上用劲,手背血管凸起,龙牙便如弯月飞旋着刮去,正中神像眉心。
窸窣,讥诮的笑声掠过耳畔。红衣神像如挣脱束缚,卸去凡间的泥塑躯壳,露出一具五官俱全,皮肤湿润的肉身。
顾延嘴角失望地下撇,口头仍不放松:“你有听说过恐怖谷效应么?像人,却不是人的东西,容易引起人类内心的恐惧。就像你这副模样。”
他冷冷地斜黄四娘娘一眼:“用王陵里的东西当诱饵,守株待兔,杀人成圣。让我想想,你用了什么理由?”
“他们该死。”黄四娘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男人,像女人,也像野兽嘶鸣,“偷盗王陵,扰了本座清净,杀他们顺天道,合大义……至于你,只是一只碍眼的蝼蚁。”
顾延头痛欲裂,竭力维系冷静,闻言嗤笑一声:“虚伪。出马仙伤人限制颇多,你只想杀人修行,为此找一个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费心了。”
黄四娘娘杀的那些人,该死么?该。但一个刽子手,为杀人而坐上行刑台,甚至为合理杀人而促生更多的罪孽,再扯虎皮举大旗,就有些可笑了。
黄四娘娘笑而不语,广袖一振,人皮蝙蝠轰鸣着向顾延飞去,蝠翼张开,露出腹部一张张孩童的脸孔。
莹白刀光在半空划开十字,顾延且战且退,拎起鲜血淋漓的刘文光后,往神像砸去。
噗嗤!供桌上的金属烛台穿透刘文光肩头,涌出更多的血液,蝙蝠聚集在伤口边,一口口啃噬。
刘文光的脸上却带着笑容:“来不及了,顾延,今天你死定了。你就算在这里杀了我,也是我赢了。”
达成全灭结局,卧底玩家就能死而复生,并获得想也不敢想的巨额积分。刘文光的算盘打得好,只要早早弄死顾延,接下来三天光靠npc就能处理掉那群没头苍蝇一样的玩家,就算是莫问良,也不可能击败黄四娘娘。
顾延太阳穴下血管狂跳,面上却不动如山:“你太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