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朱文羽便入朝了,他属锦衣卫统属,非列队朝班的文武官吏,自然不会去金峦大殿上朝,也懒得换上锦衣卫的服饰,便是平平常常的衣服便往东华门而去,朱文羽当上锦衣卫也算大约一年了,他那件锦衣卫千户的官服竟是一次也没穿过,连大小胖瘦是不是合身都不知道,这自古以来上上下下当官的恐怕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了。
皇宫中的侍卫太监还是那么一拨人,和朱文羽早已混得烂熟的,见他过来,连忙打招呼:“羽少爷,好长日子不见了啊,上哪玩去了?”
“玩?老子命都差点没了,还玩?”朱文羽笑骂道,顺手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扔给守门的侍卫:“拿着,弟兄们买点酒喝。”
“哟,多谢羽少爷了,羽少爷财了啊。”那侍卫满面堆笑地忙不迭接住。
“你拿着就是了,什么狗屁财?罗嗦,买酒喝了守门别睡觉啊,要被逮着了别把我供出来就谢谢你大哥了。”
“不会不会,哪能呢?羽少爷打赏,弟兄们哪能再连累少爷啊?是吧?”这帮侍卫以前常和朱文羽混在一起,嘴中虽然口口声声地叫着羽少爷,可内心可还真没人把他当什么主子来看,说话也是随随便便的。
“行了,你们几个,站好了,看住了,小心屁股哈。”朱文羽一边满口胡柴地乱开玩笑,一边却已快步地朝大内走去。
此时洪武皇帝朱元璋还未下朝,朱文羽便到侍卫房等着,如今朱文羽还仍兼着一个“一级侍卫”的头衔,和“快刀”秦路等几个当领队的一级侍卫乃是平起平坐,又和他们极是熟悉,自然一来便被许多人围了上来,寒暄问候个不停,又是天南地北地胡扯,这侍卫房顿时比平日里热闹了数倍有余。
正胡闹间,只听得金钟声响,“皇上老叔下朝了。”朱文羽站起来道,拍了拍灰尘,他在宫中多年,宫内的这些规矩信号自是熟悉无比。“一会皇上回哪?”
“大约是南书房吧。”一个二级侍卫道。
“好了,我走了,哥儿几个回头再说话去。有空去我家赌两把哈。”朱文羽并不爱赌,只不过他知道这些侍卫没有哪个不爱赌几手的,离开应天之前,朱文羽那宅第便是侍卫们的赌窝,常有侍卫去他家聚赌。
“行了行了,羽少爷,就你那手气,哥儿几个可不敢去,怕连裤子都扔你那儿。”一个侍卫笑道。
“睢你那狗熊样,呵呵,大不了我不下庄就是了,你们赌,我那好茶好酒伺候着,让你们自己玩个痛快,这总成了吧?”朱文羽笑骂道。
这些侍卫等的就是这句话,听言一阵欢呼,朱文羽却已在这欢呼声中朝南书房走去。
到得南书房,果见那朱元璋正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随身大太监高诵,后面跟着几个当值的侍卫,一般是一个一级侍卫外加四个二级侍卫,侍卫后面再跟着的是几个太监抬着一乘华盖椅轿。朱元璋戎马出身,平日里喜欢自己活动活动,上朝下朝都宁愿自己走走,权当散散步,只不过后面的这椅轿却是时时跟着的,预备着皇上啥时候累了想歇着便马上过来抬着走。
“哟,这不是小猴儿嘛?来来来,进来,进来。”朱元璋见到南书房门外站着的朱文羽,满面笑容地一边招招手,一边进了南书房。朱文羽自小在皇宫中长大,眼下虽已近二十,顶了个一级侍卫的帽子,还当了个锦衣卫千户的官,但在朱元璋眼中却还仍是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娃娃一般。
“小猴儿,你胆子倒不小,一到四川就杀了我一个知府。”在屋中坐下,朱元璋笑道。
“皇上老叔,王丁标那小子不是个东西,不但打着我的名号强加赋税,而且还强抢霸占民女,还说是给我预备的,我一气之下就把他打死了。”朱文羽的嗓门比朱元璋还大,在朱元璋面前敢这么毫无顾忌嬉皮笑脸地说话的恐怕满朝文武中也就数他朱文羽了。
“呵呵,好了好了,杀得好杀得好,这帮贪官,杀一个少一个,老百姓还少受些罪。据那孙昌旭奏报,你在四川丹棱还被人追杀,躲到深山里养了一个月伤?是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
“皇上,我正要和您说这事呢。是这样,我奉皇上之命先去山东日照南宫世家报讯……”朱文羽便滔滔不绝地和朱元璋说起这一年来一路上所遇之事,听得朱元璋不住惊心,当说到少林寺中众掌门人中毒、丹棱遇伏、重庆府遭袭之时朱元璋尤其注意地听着。朱文羽则按昨晚和沙漠等人商定的办法,把唐门和青城派余世雄之事说得简略些,几句话便轻轻带过,因沙漠曾道朝廷通常会对这些武林帮派比较注意,在朝廷看来这些人都是那种以武犯禁不遵法度的刁民,说得太多了容易被引起注意和警惕,给唐门和青城派带来麻烦,又给武林增添动荡。至于天衣盟之事,因其乃是着重要注意的武林祸害,便说得十分详细,连他们在一起的一些推测也都说得明明白白。
这一说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连朱元璋都听得入神,连茶都忘了喝,一句话不吭任朱文羽口若悬河般地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竟是没打断他。
好容易朱文羽将这一路上的事说个明白,朱元璋才长舒一口气,笑道:“也亏了你小猴儿,经了这么多事。这么说来,这天衣盟确有其事了?”
“是,皇上。”朱文羽正忙着喝茶呢。“啊,还是宫里的茶好喝,外面的茶根本不叫茶,还不如喝白水。”
“哈哈哈哈。”朱元璋听言大笑。“那是自然,宫里的都是贡品嘛,高诵,把茶壶提过来,让这只猴子喝个够,哈哈。”
“多谢皇上了。高公公,再给我倒点儿。”朱文羽笑道。
“这几年出了许多次灭门命案,都是悬而未破,朕便一直疑心这些灭门案之间有联系,现在看来,都是这天衣盟搞的鬼。”朱元璋沉吟道。“这天衣盟究竟想干什么?真像你们所想的是朝中哪个大臣搞的鬼?”
“恐怕多半是,我和我那几个朋友都是这么推测的。”朱文羽连茶碗都没放下,抬头就说。
“你说在重庆府碰到一个蒙古武士和几个喇嘛?”
“嗯,那几个人是喇嘛没错,不过另一个断了手的人到底是蒙古的还是哪儿的我也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中原人。”
“他们和天衣盟弄到一起想干什么?难道还敢通敌卖国?”
“这就不知道了,说不定也只是请来的帮手吧。”朱文羽毕竟不想说些瞎猜的话,只得老老实实地说。
“小猴子你说说,朝中哪个大臣最为可疑背后指使这件事?谁是天衣盟的后台?”
“皇上,这可不好说。”朱文羽连忙摆手道:“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不能瞎猜,猜错了错怪了好人可是天大的冤枉。再说了,朝中大臣除了经常进宫的几个,九成九我都不认识呢,能说什么话?皇上老叔,您还是饶了小猴儿吧,暂时我也只是知道天衣盟的事,别的事也都只是瞎猜而已,不敢胡说。”
“虽只是猜测,但张千山既然属天衣盟,又暗害了南宫爱卿,必是有所图的。”朱元璋沉吟道。
朱文羽不敢再多说,眼前这人乃是大明皇上,若是说多了无意之中冤枉了什么人,皇上手起刀落,脑袋掉了是接不回来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几句话就能要人的命,可不是随便可以瞎说瞎猜的。
“少林派中有没有天衣盟的人?”朱元璋突然冒出来一句。
“少林派?”朱文羽一下被问住了,斟酌了一下,道:“这倒不知道,至少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木叶大师都被害了,想来少林寺和天衣盟应该没什么瓜葛,不过也不能排除有奸细的可能。”朱文羽说得十分含糊,一来他不知道朱元璋突然问起少林派是何原因,二来也确实不敢随便下断言。
“少林寺的那帮秃驴没什么好东西,那个陈友谅就是少林派的,他师父圆真更是个极为阴险狡诈的人物。有机会剿了这贼窝最好!”朱元璋恨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