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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时光曾经说,星星是我,月亮是你。

那是时光不辞而别,不,其实是肖白没容人家有机会辞别之后,两个人都经历了漫长的痛切思痛的相思苦楚,久别重逢时时光耳语给肖白的一句话。时光也不是故意不见的,他是在接到家里的加急电报匆忙离开肖白的。那时,医院给母亲下了病危通知,时光是母亲的独子,他必须得守着母亲去。后来设计院的领导考虑到时光家中的实际情况,就把在杭州的一个设计项目交给他,以便即照顾母亲又兼顾了工作。他告诉肖白,他在回杭州的火车上,彻夜都坐在卧辅的偏坐上,遥望天空的那轮弯弯的月亮,那月在天际之中恬淡清纯,静美之中透着深重的忧郁,像肖白。他就那样望着,在轻重缓急的车轮碾压的夜里,像星星在暗处守望月的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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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身如玉》第五章(4)

而那守望却又总是云遮雾绕的啊。

时光是在第二年的秋天返回H市的。缠绵绯测的秋雨细细密密地下着。梧桐叶子在秋雨中无声地飘泊着,一如时光长久以来那颗无着无落的心啊。他在细雨敲打的梧桐树下呆呆地站着,每一棵婆娑的树冠下面仿佛都藏着一个楚楚动人的肖白。他就寻着他幻想中的那身影一路寻下来。他走过了花墙,走到了院子里。他看见了满地荒芜了的花地:那是他心中的一片伊甸园啊。它们是被他搁荒的。它们,它们惨兮兮地站在秋风秋雨里,花颜残损。在时光的泪眼里,仿佛每一瓣衰败的花颜都浸染着肖白的叹息和幽怨。肖白?肖白她还在那扇窗里等他吗?他的目光穿过花地,穿过雨雾,穿过雨脚里的透明的线条,看见他日思夜想的肖白就在那一扇窗的里,那一戕墙的后面。

可是,天是黑的。屋子也是黑的。他不管。他不管这世界陷在怎样的黑里,他都要把他的爱情从黑里捞出来。

他在黑暗中看见了立在窗前的背对着他的肖白。玻璃窗在雨夜里像深不见底的黑洞,肖白在这座黑洞里已囚禁自己有很久了。

肖白雕塑一般立在窗前,她是在心灵的暗黑中守望对面那扇同样暗黑的窗。雨在暗黑中穿梭着,雨这舞蹈的精灵,它能把夜和人心里的黑暗蹋碎。肖白知道还有源自爱情泉眼里的泪水也碎在其中。她孤独地飘浮于看不清面目的雨泪交加的大水中,这样的飘浮也已经有很久了。她有时真想放弃自己随大水一起消沉。

可是此一时刻,她漆黑一团的心底掠过一丝光亮,那光亮是她等了又等,企盼了又企盼的。那是她心中尚存的最后一线爱的希望。那是她的时光吗?

他和她,他们是彼此的光明,所有的黑暗都在他们相拥的光明里退去了。他吻着她,那是肖白一生一世的初吻,她感觉天地在那一吻中旋转起来,把她旋进一种虚空。她整个的人就好像在那一场虚空中被时光的爱无限地提升提升再提升……她仿佛是一个失却了自我的人,感觉自己已经消失或是正在溶进时光的身体里,他们是一体的吗?爱是一体的吗?可是她的心里还响着另一个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那声音说,你要丢掉自己吗?丢了?把自己弄丢了?多可笑的声音!那时,她真是陷在爱的云里雾里,她的思想像一些失灵的零件,被她弃至一边。她甚至根本不知道时光是什么时候把她抱到床上的,只是,只是,只是时光的热唇已含住了她的姣美而又柔挺的鲜若红樱桃一般的|乳头时,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自己从热烈的燃烧里拯救出来的,她的意识里有两个天使在僵持对峙,一个天使附在她的耳边说,即将发生的一切是人生之中最最美妙的,把自己熔化进那美妙里吧。无数的人,他们都要涉过这条爱欲的河流的……另一个天使却在说,不,你不能偷吃爱的禁果。爱,是一枚苦果。你也不能偷尝,偷尝就是把自己丢了!

肖白是多么怕把自己给丢了啊。

她颤栗着哭泣着对时光说,我怕。我真的怕呀。那声哀诉一下就把时光心里那无以复加几近颠狂的欲望之火给淬灭了。他停在了少女肖白最后的那道防线处……他也怕。他怕他在得到她的同时却永远地失去了她。他不知道,假如他在那个雨夜得到了肖白,肖白的未来是什么样?他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他那时更不知道,人啊,为了自己想得到的,想拥有的,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这代价有时是失却自我的背叛和出卖。背叛最真的爱,出卖本纯的灵魂和肉体。最终的结局多半是完全的失去而不是得到。

她能感知他在用最大的努力平复身心里外的所有的激动。因为他轻轻拥着她的时候,他的身体还在微微的不停地颤栗,她的头就扎在她的心脏处,她听见他的心强有力地一起一伏地跳弹着。她心生了许多的愧疚和不安,她扎在他的怀里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哭。他抚摸着她,连抚摸都是轻轻的,生怕手一重就把他的肖白给弄坏了。他看她哭,他就安慰她说,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不用怕,我不会的。我忘了我的小肖白还没长大,还什么都不懂呢。我会等着你的。你说,你到时候会嫁给我吗?他就把她的头从怀里搬起来,他在暗夜中盯着她的眼睛问她。她羞怯地点点头紧接着又使劲地摇着头。他说怎么你是又想嫁又不想嫁了?是不是到时候就嫌我老了,丑了?可不是吗,我们肖白二十岁的时候,我就三十岁了。会有很多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追求我们肖白……肖白不愿意他这样说,她急急地就用她的纤纤细手把他的嘴堵住了。她说,你小瞧人,我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是怕,我是怕我妈妈将来不同意……

或许肖白的一生都在为她当年的这句话感到后悔。如果她不说这句话呢?如果她不把她担心的这样一份心里的压力暗示给时光,时光会去为了她而去讨好母亲,去求母亲答应把她的肖白嫁给他?他是否还会在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求婚剧里把持不住自己而深陷在母亲设置的温柔乡里?

《守身如玉》第五章(5)

最终,他不但把肖白丢了,也把自己丢得精光。他们,他和她,全都输给了母亲。而母亲又输给了谁?

……

她是多么不情意想起母亲啊。想起母亲她就有一种扎心窝窝儿的痛。

她强迫自己赶紧离开那间卧室,离开那张罩有墨蓝色床罩的大床。她不会睡在引起她痛苦回忆的别人的婚姻大床上的。

那一夜,她就睡在小波家客厅的沙发里。睡在沙发里的肖白可能是困极了也累极了,她竟然连梦也没做,她竟然一觉就睡到上午九点钟。要不是小波的电话打过来,她大有一觉睡到中午的架势。小波在电话里说,是不是打扰了你的睡眠,我知道你们这些当记者的,喜欢晚睡晚起。可是我又真不放心你的身体,怎么样,起来吃点东西,然后我陪你去医院再看看?

肖白就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的,身体感觉挺好的。早饭我一向是不吃的,所以也就免了吧。只是,我的采访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小波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采访的事儿。

小波就在电话里爽朗地笑着说,让我猜中了吧,我猜你肯定一开口就是急着采访的事,要不昨天也不至于一下火车连家都不回就往人家出事地点扎。我呀,一早就给你安排好了,有关石狮子的所有资料咱们城管办这儿都有,你要是觉得身体能行,我一会派车去接你过来。肖白赶紧说小波你就不要派车过来接我了,我一会打车过去就行了。你那儿一大摊子事呢。能让我顺利进入采访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小波你就听我一次好吧。听小波在电话里还要坚持派车来接,肖白近乎恳求地又加了一句说,就这样定了,我马上就出发了,你派车来,司机师傅碰不到我,不就让人家白跑一趟了吗!肖白放下电话就像打仗一样洗梳完毕,然后拿上自己的包就冲到了楼下。她是真怕小波派车来接她,她觉得那样一来,她在那司机的眼神里就会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呢。人家会怎么看她?人家会以为她是小波的什么人?人家难道会相信她是一个人在小波家过的夜?一个女孩儿家,跑到一个有妇之夫的家里过夜,她纵使有千万张嘴巴也说不清呀。在这个纷乱嘈杂机会而又功利的世界里,有谁肯相信一个女孩子的清纯和清白?她不想给自己添说不清的麻烦。

市府大院大门朝北。肖白从出租车里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市府大门口那两只硕大的石狮子。肖白看着那两只石狮子禁不住笑了。她想,怨不礐ao市摆石狮子成风呢,原来这市府也是逃不掉干系的。肖白看了了看石狮子正对着的北面,是一个文化广场,广场的正中矗立着一尊好像是文革时期塑就的毛主席挥手指方向的高大塑像。像身和底坐加起来高达六米。除此再无别的什么标志了。肖白想不明白市府摆放的这一对石狮子是什么意思。更不知它们避的是何方邪圣。要是放在文革,细追究起来,那对面立着的可是毛主席他老人家,主张放石狮子的人要是不被追究成一个现行反革命那才叫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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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白走着想着,冷不丁的就被门岗上的武警给拦喝住了。武警示意肖白去传达室登记。肖白就谦意地点点头朝小武警指点的旁边小侧门走去。

小波就是周到。肖白过去报了小波的名,传达室的师傅马上就问你叫肖白吧。小周,你领这位肖记者到刘秘书的办公室。穿着武警衣服的小周应声从里屋跑出来,热情地朝肖白笑笑就头前带路去了。

肖白随那个小周穿过市府大院,一直走到院子的最深处。小周说到了,这是1号楼,也叫市长楼。小周说我就不进去了,肖记者你走好。肖白道了谢,径自走进去。大厅里还有一个传达室。这回传达室里的小伙子拨了小波的电话,不一会,小波就从楼道里迎了出来。肖白随小波往楼道里走,小波就悄声地介绍这个屋是某市长,那个屋是某副市长,他一边走还一边不断地跟各屋的秘书们相互点头打着招乎。走在市府大楼里的小波真的是表面谦和谨慎,而骨子里却是一派春风得意的样子。在公众面前一举一动都具优越感的小波,和跟肖白独处时的那个亲切自然随和的小波,简直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种不同也决不是装出来的,就像戏里的串角,不同的戏他要戴不同的面具。哪一种面具都具真实性。所不同的是,艺术的人生是把生活戏剧化了,摘下面具我们还会认出生活里本真的那一个他;而政治的人生是把戏剧生活化了。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戏里的角儿还是生活里真的人生。我们也就更无从认出他来……

《守身如玉》第六章(1)

小波领肖白先到自己的办公室。小波的办公室不大,但简朴明快。靠窗一张栗色的写字台,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计算机,写字台右上角放着厚厚的一摞呈给市长待批的文件。座椅后面是一排书柜,里边的书全是很政治化的,什么《资本论》、《列宁全集》、《毛泽东选集》、《邓小平文选》等等,将书柜摆得满满的。书都是崭新而又整洁的,一看便知书的主人很少或是从未动过它们。在写字台的对面放着一把椅子,那是主宾谈话最好最自然最亲切的一个位置。在写字桌的斜对面,靠门口还有单人座的一对沙发,中间隔着一个长方条的茶几,一看便知是给要面见市长的人的“候”座。肖白并不想见小波的老板,那位副市长大人,所以她选择了小波对面的那张座椅。可这时小波却附身低声略带了神秘的语气对肖白说:“一会,我们老板要见你!”老板自然是指申副市长。如今,秘书们都是这么称呼他们跟随的领导的。

肖白对小波的话就有些意外和愕然,“见我……?为什么?”

小波看看表又看看门外,欲说又止。他稍沉思了一下说,“我回头再跟你细说吧。反正跟石狮子和你要写的文章有关。另外,我们老板现正在跟一个‘大师’级人物谈事儿,你不妨也见一见,这也是我们老板的意思。”肖白越发地被小波搞得摸不清头脑了,“我又不认识人家!这,合适吗?你在搞什么名堂吗,神秘兮兮的!”

“哎,不是我神秘兮兮的,是那人神秘兮兮的。不知你注意没注意市府门口那对石狮子,当年摆时就是因为前任的所有市长,无论年轻年长,一上任不到一年准得癌或是半身不遂。不满你说,新任市长才42岁,为图吉利,事先他拉着我们老板找了一个风水先生到市府门口看了看,那风水先生说你们也不瞧瞧对面站着谁?你们一个个加起来也命不抵毛老人家呀。毛老人家是谁?他是神。神怕狮兽,摆对石狮子镇镇吧。就摆了那对石狮子。可没承想全市一时间摆石狮子成风。石狮子成了街头巷尾、报纸、电台、电视台议论的中心话题。市府怕事情越闹越大,专门为石狮子召开了市长办公会。办公会上,经研究决定,以政府的名义专门就临街摆放石狮子发布通告,指令各级政府各部门、市属各单位,凡已摆放石狮子的要于本月底前自行清理。逾期未清除的,由城管办予以没收。可是有人较真儿说那市府门口的那对石狮子呢?要清也得先从市府清呵。事儿就僵在这儿了。工作也进行不下去了。我们老板实在想不出辙来了,就通过朋友请来了这位大师。那大师告诉我们老板,说京城来了个女记者在H市正在做跟石狮子相关的采访,那篇采访对他的扶正有帮助。我们老板哪儿知道有个什么女记者来采访的事儿呀!老板昨儿晚上很晚了给我打手机说这事儿,真把我吓了一跳。因为我刚知你是来采访石狮子这件事的。怎么这么巧?老板说那人在眼睛一眨一眨之后就说看见了那个女记者,描述的长相跟你一模一样,并且她还说,她见过你。这事就更奇了。还说你这篇文章肯定是惊世之作。且告诉我们老板要是有魄力把市政府门前的石狮子移到市府里边的花园里,市长的位子就是他的。我把你的事告诉了老板,老板就感到了震惊。他对那人将信将疑,他便让我约你来,在那人不知的状态下,测一下那人说的真假。因为那人不知你要来,如果你跟她没见过面,自然就当面戳穿了!”

肖白对小波说的事即感稀奇又感可怕。她说天下哪有这等奇事?我怎么会见过这样的奇人?

小波说见没见过一会不就见分晓了吗,那人此刻就在老板的屋里呢。我去那屋一趟,暗示老板你来了,看他是否让你现在就过去。小波说完就出去了。不一会,小波就回来招呼肖白跟他过去。

肖白这是第一次进政府官员的办公室,她心里有些怯怯的。好在有小波在前面引领着,再加上肖白急切地想早看到那个神秘兮兮的人物到底是什么样。尤其是那人还说见过她,这就越发加强了她心中欲见那人的渴求。

进到屋里,她简直是什么都没顾得上看,就被盘腿坐在沙发里的那个女人给惊呆住了:“怎么?怎么会是你?”

肖白的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女人,就是她搬进租住的414房屋那天在暗黑的楼道里卧在她的门口把她吓的魂都飞了给她做钟点工的唱圣母玛丽亚且神秘兮兮地给她大讲佛法和缘分然后就消失再也未见的那个小裁缝家的瘦飘飘的女人!

女人细眯着眼看着肖白笑。她旁若无人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悠然地闭上眼向空中长长地吐出去。肖白眼界里的烟圈大大小小一个套一个,淡淡地又在眼界里飘散得无影无踪了。

小波和他的老板在渐渐消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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