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佳楠请你看在我的老面子上,原谅我儿,他是个病人!她说,大妈,他是个好人,我哭是因为我不配他……我,我是一个……那一夜,她哭着跟我说了她的身世,那身世挺苦也挺惨的……”
有的时候,语言像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当你身不由己地陷在迷雾一般的语言里的时候,语言已变得不重要了,它们是你寻找被语言包裹着的事件真相的路径。这路径对于身陷在极度恐惧里的肖白来说,比迷雾还要难以辨识。
她不知自己是彻底迷失在被剥离了语言后的幻觉中,还是迷失在自我的错觉和想象里,总之那个叫佳楠的女孩子的故事,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早已脱离了陈老太太的那些语无伦次的语言,而像一部黑白片的影像,在这个被强烈刺激了的长夜,在肖白的浑沌的眼界里,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展开来……
她不知佳楠告诉陈老太太的那个依山傍水的山庄是在什么地方,那里有建在半山腰上的房子,有和佳楠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比佳楠大2岁的青梅竹马的贵哥哥,两个孩子坡上坡下树里田里一直玩到上学的年龄。贵哥哥先于佳楠上学了,佳楠在家就觉得孤孤单单的,贵哥哥放学回来先到佳楠家和佳楠玩一会,佳楠每天就坐在坡上等着贵哥哥回来,后来她不愿一个人在家等贵哥哥上学放学,非闹着要一起上学,山里的学校也没城里严格,家长跟学校说了说,佳楠就真的上学了。佳楠是个心挺灵的小姑娘,虽然在班上最小学啥会啥,越往大长出落得越发好看,贵哥哥他娘就喜欢的不得了对佳楠她妈说,你们家佳楠,我们家贵儿先占上了,将来反正都得给我们家贵儿做媳妇。佳楠14岁那年,贵儿已经16岁了,不好意思老领着佳楠上学放学。有一天早晨在家门口等贵儿的佳楠看见贵儿低着头羞羞地说:人家老笑话咱俩,以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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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身如玉》第十章(5)
佳楠一点也接受不了贵哥哥突然的冷漠,心里委屈眼圈就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女孩子心眼小又爱面子,不让跟着就自己走了。中午放学,佳楠看见贵哥哥也不理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了。穿过一片玉米地时,她看见了停在道边的一辆货车,她无意地看了一眼车门上的“北京市”字样,就准备往前继续走。这时从车身另一边飞过来两只彩蝶,你追我赶地进了身旁的玉米地,她觉得那两只蝴蝶挺好看的,她想捉住它们,她一边想一边就往玉米地里跑……
那时候在她旁边不远的地里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小解,她没想到就在她捉住那只蝴蝶的时候,男人也捉住了她。她又踢又踹想挣脱出来,无奈她人小力气也小,男人凶狠地说:“你要喊我就杀了你!”她被那个“杀”字吓呆了。男人撕扯着她蹂躏着她,男人什么时候走的她一点也不知道,她醒来的时候已躺在自家的炕上,爹在叹气娘在哭,一张男人的可憎的脸像乌云一般罩在她的白天和黑夜。
许多天以后,她去上学,发现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她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迎着那些目光。这些她都可以忍,她唯独忍受不了的是贵哥哥的白眼和一脸鄙夷的表情。她想跟贵哥哥说话,可是贵哥哥却绕道后山转一个大圈去上学。晚上放学回家,看见贵哥哥在坡上站着,她就慢慢地往上走着,还没走到一半,她就看见贵儿他娘从屋里出来斜了她几眼,然后把贵儿拉回屋去了并使劲把门关的山响,那响声就像砸在她的心上……
佳楠被人强Jian这件事在她家所在的这片山区几乎家喻户晓。佳楠日复一日在难堪的境地里生活着,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造成的,他糟践了12岁的佳楠的同时也毁了她的一生……
她最终无法在这个山区里生活和生存下去,17岁那年她不辞而别,只身来到一直折磨着她的令她刻骨铭心的货车上有着“北京市”字样的这个诺大的北京……
她发誓要找到那个男人,她要为自己被践踏了的青春报仇雪恨,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毁掉那个人……
在这么大的北京;找一个不知名姓也不知工作单位的许多年前的又是小时候在突遭侵袭的状态下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那不真的是比大海里捞针还要难吗?
佳楠最初靠在美容美发厅打工挣钱养活自己。剩下的时间都用于寻找。她走遍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有几次她突然看花了眼跟了几个男人,等到了近前一看跟错了。天寒地冻的冬天她就将自己积攒的钱用来打的在城里转悠,仿佛寻找才是她专心要做的工作……
“除非他死了;他只要还活着;我就一定能找到他!”这是陈老太太复述的叫佳楠的女孩子留在肖白所能展开的影像里的最后一句话。
陈老太太告诉肖白,她就是在那个雨夜之后搬离了这房子的,她并非是出于好心或是怜悯之心才把房子留给叫佳楠的这个女孩子一个人住的,她是为了默许和保全他儿子与佳楠之间的能够发生的那一份“幸福”,那是他的儿媳久已不能给予他儿子的……
这是一个为母亲者的自私啊!肖白深切地怜悯那个叫佳楠的女孩子,可是她拿什么去辨别这些故事的真伪呢?或许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骗局,骗局里就难免充满着谎言。生活里,谎言就像田地里疯长起来的荒草,它们蒙蔽和遮盖了生活里的真实……所以,看上去,你会以为谎言就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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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身如玉》第十一章(1)
在黑夜将退未退、黎明将至未至的那个黑白拉踞的空档里,睡着了的陈老太太一味地沉迷于黑夜,那夜像无边的海洋,而她就像是海边的沙砂,毫无意志地被拖入海底。更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一副不醒人世的无辜样子。而欲睡不能欲醒也不能的肖白,就像一个被锯了两半的人,无论精神,无论肉体,都被分置着。分置在黑夜和白天之间。而她的大脑之中的思想,有一部分在无知觉的坏死的一面,而另一部分却异常活跃,简直就像地震前的急剧的地质活动,她完全得紧绷大脑的皮层,仿佛只要一松懈就会发生脑裂脑陷似的。她现在懂了,什么叫头痛欲裂啊。
小裁缝的媳妇一早就过来了。她周到地买了油条和豆浆。可是肖白一点食欲也没有。陈老太太浑然不知谁在出来进去。肖白把里屋的门掩上,和小裁缝的媳妇坐在外间,哈欠连天的,可就是没有困意。小裁缝的媳妇说,一看就是一夜都没睡吧,脸色像生了锈。肖白指指里屋小声说,她折腾了一夜,刚睡着。两个人坐着也是坐着,肖白就给小裁缝的媳妇学说老太太一夜里说的那些个事情。当肖白说到有关小裁缝的媳妇在楼上帮着收拾屋子时,跟老太太媳妇说的那些话时,小裁缝的媳妇惊得一下子把那盆豆浆给碰洒了一桌子。肖白本没有把老太太说的这一节太当真。她以为那完全是老太太的臆想。她的儿媳已经不在了,老太太是伤心至极。可是,小裁缝媳妇的这一惊一乍,倒让她有了几分警觉:难道真有过像老太太说的那样的事情发生?
“你是跟她那样说过吗?”
小裁缝的媳妇听了满脸的胀红和不自在,她嗫嚅着说:“我只是顺口随意那么一说,就像我生病时别人开导我一样。我可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后果。这老太太也是奇了,她怎么就能……”她自言自语地,忽然像想起什么,握了肖白的手说,“姑娘,我对这一家人一点恶意也没有,她们家的悲剧早晚都要发生的,我是说,即使我那天没劝她那几句话,她总有一天也会突然忘了吃药而发现他的夜游而惊叫的,是不是?只是,我求你,别把这些事说出去,那老太太也许一觉醒来就把那些事体全忘了。再有咱也不是那害人的人是不?这要是传出去,我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是不?”肖白不知应该说点什么,以肖白的善良,她是想说令那小媳妇感到安慰的话的,她相信那小媳妇的话,她对这一家人没有任何恶意,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只是,在一些命里注定的事情发生的过程中,上帝总要把一些无辜的人掺和在其间,让无辜的人看起来并非是无辜的,而由此让他们的内心倍受煎熬和磨难。她不也是这倍受煎熬和磨难的一员吗?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安慰那小裁缝的媳妇,电话铃声就响了,她急忙去里屋抓起电话听筒,她是怕电话声吵了那刚刚睡下的老太太。
“喂?请问你是哪一位?”肖白压了嗓音轻声问道。
“我,我是三儿!我就在你的楼下,你能下来一趟吗?我,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你,怎么这么早……?哦,我这就下去!你在大门口等着我。”肖白本来想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但她觉得这样问来问去一定会吵醒了老太太,所以才改口说在下面见。况且又是大白天的,她不必对三儿有什么戒意,三儿对她也不会有什么歹意的,这一点她是有把握的。
肖白跟小裁缝的媳妇打了声招呼就素心素面地跑到了楼下。她跑到大门口,三儿并没在大门口。她四下里张望着,就看见三在远远的那个角落处向她招手,她觉得那三儿是极懂事的,他一定是怕自己站在这儿太显眼,给她招来什么不是。她就心情略带了感激地朝那边走过去……而她快走到三儿的跟前的时候,她才发现在三儿的背后不远的墙边,还有一个人:不知怎么,她直觉里反应出的那个人,就是在她的门厅里扼她脖子的那个人。她极为后悔地停住步子,她想,她是不应该轻意地相信任何人的。更何况一个贼呢!她立即也就明白了,贼是不知她的电话的,那电话号码一定就是这个人告诉贼的。这个时候,她是转身逃走的好呢还是……没待她想清楚那贼就说话了,贼说:“你生我的气了吧?你肯定是后悔下来了。请你相信我,我是把你当做朋友的,我再坏,也不会做伤害朋友的事儿。我也是昨天晚上在半道上碰到他的,你们见过一次面。我也是那次跟他第一次见面。本来我想单独跟你说他的事儿。后来,他说他想当面跟你解释和道谦。我想,有些事一定还是当面说开了好。而且,他也只是想要回他的照片……”贼是已经看出肖白脸上于瞬间变幻的不满了。所以贼紧着解释以便让肖白能明白他对她没有任何恶念和企图。他还是想帮她一下。况且,有些人和事,只有彼此了解和认识,才能消除他们最初存在心间的恐惧猜疑和误解。
《守身如玉》第十一章(2)
肖白觉得她简直就是被陈老太太一夜的荒唐离奇的故事泡胀了头脑。她不知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什么更离奇更荒唐的事体在这个清早即刻又急不可待地往她那已无缝隙的大脑里挤钻……
杨海东开着他那辆桑塔纳2000,载着贼和肖白来到与游乐园一路相隔的龙潭湖公园。园子里除了一些晨练的老人,几只喳喳叫的鸟雀,再无其它,湖边的水沉静无波,像站在它面前的这三个人的脸……
杨海东跟肖白讲了他跟那个叫佳楠的女孩子的故事。只是,已经没有了昨夜与贼讲时的那份狂燥与激动。就像一个久做报告的人,讲多了,再激动人心的事也不能激动起自己的心。
然而,肖白却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她想起了陈老太太讲给她的有关叫佳楠那个女孩子的身世,她来北京的目的。如果那个女孩子说的是实情,那么,眼前这个人,肯定就是给那个小女孩造成了身心重创的那个人了?那么那个女孩子是找到了她要找的仇人了?她用了那样的自戕自虐来虐待她的仇家!而对于一个弱小的女孩子,除了身体力行,她可能想不出更好的复仇方式了!她戕害她自己的时候正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戕害他。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却在这种戕害里使自身衰死的一切得到了复活。就像一个欲毒杀某人的人,她下的药非但没有毒死人家,反而治好了那人躯体里的病。那个被治好了病的人对那药上了瘾,他竟然依赖于这个人和这剂药了。那个被治好了病的人就像眼前这个人。
“你过去真的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吗?”肖白太想求证一下老太太所讲佳楠的故事和这个人是不是就真的是合二为一的那个故事。人生怎么会有这样的机缘和巧遇?
杨海东摇了摇头。他说:“我确信我没见过她。我只是觉得即使见过,也一定是在梦里。包括我和她的这一场相识,都好像是我在从前的梦境中见过的。她就像是我命里熟知的一个亲人,要不,我也不会这么着迷地寻她,我真的把她看做我的一个亲人了……”
“可是,”肖白看看杨海东又看看贼,她有些犹豫,有些迟疑,有些拿不准。杨海东鼓励她说,“你尽管讲,是不是你有什么要问我的?是不是你怕我难堪?不会有什么更难堪的了!我把最难堪的都告诉了你们。”
“那我就问了,你可以不回答,你可以在心里自我进行确认,你,在许多年前,是不是开车经过一个山区,是不是在一个山区的玉米地里,嗯,是小解的时候,强Jian了一个大约13、4岁的小女孩……?”
杨海东的大脑嗡地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那很久远的一幕,很龌龊的一个历史画面,它们在蒙尘岁月的最底部,他从把它弃至那里以后,一直再无勇气挑开扒出了。甚至于他每每在思想的阴暗地儿里回想起时,在面红耳热之余,他安慰自己说,那不是他干的,那是他从小说电影电视上看到过的。他也常常质疑他自己怎么就会一时性起干下了那么伤天理伤人伦的事体呢?他宁愿相信那是别人干的。他只是一个旁观的人。他看到过。然后,他就把他生命里曾发生过的很龌龊的那一幕从记忆中抹掉了。即使偶或想起,那一幕也早成为沉在记忆深处的灰灰的看不清轮廓的底片了。而他又怎么能够把那个令他嗜性如命的叫佳楠的鲜艳欲滴美丽无比的女孩子跟被他糟践和蹂躏了的那个沉在底片里已看不清面目的小女孩相忆及呢?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与佳楠相识的一些场景和画面,那个叫佳楠的女孩子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像从过去时光里被放大了好多倍灌于他的耳际--
“姑娘,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这是他第一次见她时,没话找话时问的话。她听他问,竟浑身打了个激棱,她侧过脸带着莫明的恼怒说,“那你还记得在哪儿见过我吗?”他摇摇头说,“可能我们根本就没见过,只是觉得你像我见过的某个熟人吧。那你是不是也觉得在哪儿见过我呢?”她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回他说,“我想应该是你!不,我是说我应该是在哪儿见过你的。”……
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次,她分明是想告诉他什么,他只是没有用脑子想。没有往心里进。
他现在清晰地记得她说,“我不想再跟你玩了,我早应该让你知道我是谁了。你知不知道我就是想折磨死你?可是老天不长眼,它怎么让你是一个受虐狂呢?上帝它太不公平了。咱们玩吧,咱们最后玩一次,以后我就不带你玩了。来吧来吧我要让你好好活!”他怎么就没听出她话里的反常呢?她脱光了他也脱光了她自己,她发出大声的尖叫,她把房子里的一切都搞得山响,他被她的狂燥带动着进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是性的颠峰就是性的深渊的死去活来的境地……突然,不知她是从哪里拽出的绳子,现在想来,他更确信一定是她事先预备好的。她快速地将他手脚捆住。他以为这是性游戏的一种,就踏踏实实地让她捆扎。捆扎完了,她从地上捡起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