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双全脸上不禁浮现出了得意之色,却又努力克制。
万山红却听得有些不怎么舒服,揶揄道:“哟,这就拍上了?要照这评价李掌柜不该是个卖蹄花的呀!”李双全淡淡地说:“不要有职业歧视。卖蹄花也没什么不好。”万山红又说:“我没说卖蹄花不好。我是说照尚调解员刚才对你那评价,你应该在人尖儿里混啊。”李才开始和稀泥:“万师傅,我倒觉得尚晋说的有些贴谱儿。我们也是人尖儿啊。您是北京公交车司机里的尖子,李貌是设计师里边的尖子,我是文艺界里边的尖子,尚晋是调解员里边的尖子。就连我奶,也是老太太里边的尖子。咱们是一家尖子户啊!”万山红一脸不屑:“切!照你这么说,李掌柜那是因为一家都是尖子了,也就没必要出去混了?”李才语塞。
李貌发话:“别打岔!让尚晋接着说。”
李双全期待地看着尚晋。
“世界上只有一条道走的人,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走到黑也不怕,再走一段天也就见亮了。世界上每条路都能走的人,若是斩钉截铁之辈,必成行业翘楚或群雄领袖;若是优柔寡断之徒,却往往无路可走,因为他瞻前顾后,左顾右盼,错失良机,碌碌无为,只能独守一隅,靠小聪明过活。”李双全双眼如鹰瞪住尚晋:“你说我是优柔寡断之徒?”“关键时候您是这样的。比如,您在对李貌的婚姻一事上,就是优柔寡断,患得患失。这里边有深刻原因,不知李掌柜还有没有兴趣听?”李双全有些恼怒,为了掩饰端起一个玻璃杯喝水:“说呀。你最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貌一个劲地对尚晋使眼色想阻止他,尚晋却不看她。
万山红在一旁对李貌说道:“别甩你那小眼神儿了。我早发现了,他关键时候不听你的!”尚晋转头问道:“万师傅,这还不是关键时候。才哥,我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李才不明白尚晋问自己的用意:“我无所谓。”尚晋继续:“李掌柜,你对李貌过度重视最大的一个原因是——你对李才过度失望。”
李才没想到自己躺着中枪了,叫了起来:“怎么扯我这儿来了?不带这样的!”“才哥,你刚说了你无所谓。李掌柜,才哥继承和遗传了您身上的优秀基因,心聪目明,智慧过人,样样都通,也因此样样稀松——不好意思啊才哥,我只能有一说一。”
万山红幸灾乐祸地望了一眼李才。李才一脸拧巴。
尚晋又望向李双全:“您在李才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失败的影子——”李双全打断道:“我没觉得自己失败。”“失败不是感觉,是客观事实。您最初曾想出国游历,却最终功亏一篑;您不想选择蹄花,但蹄花选择了您。失败与成功的分界线不是职务与财富的大小多少,而是一个人所做的是不是他想做的以及他能做的。换句话说,即便是美国总统,他如果理想不是想做总统但却当了总统,在我看来也是失败的。您害怕李才重蹈您的覆辙,但因为才哥性格已形成,难以管束,您无可奈何——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今天不展开叙述。总而言之您把精力放到了李貌身上。而李貌又非常优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您的关心无处安放,于是您把对李貌的注意放到了她的婚姻大事上——因为这不是李貌一个人的事情,还牵扯到另外一个男人,您要对这个人把关。”
众人都听得目瞪口呆。李双全面色平静,手里却紧紧攥着那个玻璃杯。
尚晋索性放开了:“我认为您给李貌制定了一个未来丈夫的标准。与这个标准不符的您都不予考虑。”李双全听得迷茫了:“哦?我还有标准?什么标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您的标准是您自己。您非常欣赏您自己,潜意识里便将自己定为一种最低标准。标准并不在于高低,在于人的不同。如果一个人将自己作为尺子去量别人,别人永远是不准确的。这也是为什么李貌找对象以来您一个都没看上的原因。”李双全脸色铁青:“我没有将自己定为标准。”“我说的是您的潜意识。”“我不相信你能潜进我的潜意识。”“事实上您将所有追求李貌的人都当作了假想敌。以各种借口或理由拒绝了他们。这次的五十万也是您的一个借口。”
李双全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握着玻璃杯的手不自觉一使劲,砰地把玻璃杯捏碎了。众人吓了一跳,都看向李双全。李双全的手指被碎玻璃划出了血。
李貌大惊:“爸,您伤着手了!我找创可贴去!”尚晋也慌了:“我包里有!”李貌拉了尚晋一把:“我这儿有现成的!”示意尚晋跟自己进房间。
万山红起身找簸箕笤帚打扫碎玻璃。
李才看着李双全,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讪讪地夸赞:“爸,好俊的功夫!”李双全沉着脸没搭理。
李貌打开房间里一个抽屉,翻找创可贴棉纱和红药水。
尚晋有些忐忑:“捏碎杯子,难道是对我不满?”李貌没好气地回应:“你说呢!”尚晋皱眉:“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李貌叹了口气:“你先回去!我爸正在气头上,不能再惹他!”“哎!都是些暴脾气啊。”李貌无奈而又恼火:“就你那套说辞,多蔫儿的人也能让你给说暴了!——出去你就赶紧溜!”
李貌拿着创可贴棉纱红药水和尚晋回到了客厅,一边给李双全处理伤口,一边说道:“尚晋单位找他有急事——尚晋,你赶紧回吧,别耽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