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兴三年,早春
环春园外下起薄雪,白以檬穿着单衣,发髻凌乱,冷眼看去像是个落魄的乞丐。目光呆滞的坐在寝殿门口,向外张望。
锣鼓声顺着寒风吹来,远在百米外的承华殿,正在举办隆重的庆典。天子娶妻举国同庆。大赦天下的旨意,半月前就已下达全国。
上至王孙贵胄,下至黎民百姓,无不为之欢悦。
一阵冷风不合时宜的吹来,打在粗糙的皮肉上。她似乎感知到不到寒冷,就那么站住,注视着远方。那双半瞎的眸子依旧水波微动。
白以檬张开手掌想要看看日光,却看到灰蒙蒙一片的雾霭。
小宫女碧儿一身翠绿色锦缎棉衣,梳着宫女的发髻。抱着手炉蹦跳着跑了进来,险些撞到白以檬,一惊一乍的喊道,“姑娘,您怎么坐在这儿,快些进去。冻着了,可真好?”
碧儿说着,便将白以檬推搡进了寝殿,“不是我说姑娘,您还是识趣些的好,这儿是皇宫。
就算是王府又如何?谁会喜欢一个瞎子?陛下是念着旧情看您可怜罢了,皇后娘娘与陛下才是天作之合。”
“是啊,谁会喜欢一个瞎子。”白以檬唏嘘着重复了一遍,忍不住将头伸向门外。
一阵狂风将雪花吹进来大半,碧儿紧忙将门掩上,“姑娘,您怎么还坐在这儿,快到里边躺着。咱们伺候您,已经够倒霉了,您就行行好,别再给咱们添堵了。”
“好,我去里边。”
“对了,前边传了话,今儿陛下大婚,必定是不能来看您的。您等会儿,把后院的柴劈了吧。奴婢可不是使唤您,实在是活多没人干。”
进了内殿,白以檬忍不住咳了起来,声音很小。
一入秋,就开始咳,碧儿每次听见都要骂她娇气。她也只能这么忍着,只希望,那个男人早点控制住朝局,早点拯救她。
他说过的,等朝局稳定后,他就来接她。他去说过的。如今他娶了新妇,不知旧日的诺言还能否兑现。
从前对他,白以檬是信任的,即便害得她半瞎的人是他,害她内力尽失,害她与师父决裂的人也是他。
如今……她不确定了。三年的光阴,梦也该醒了。
想要裹着被子小睡片刻,低头瞧见被子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搓了搓手将冰花掸落。裹着满是破洞的被子,瑟瑟发抖。
下了一夜的雪,将本就四处漏风的殿宇吹得如同冰窖一般。
环春园本是前朝妖妃居所。大兴建国后,觉得这儿不吉利,便不再安排人居住。虽说是废弃的殿宇,却不知为何,这里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大兴建国三百余年,竟无人想要将其重新修建。使得它与周围庄严华美的殿宇站在一块,显得极不协调。
翌日
天没亮,碧儿拿着树枝将白以檬戳醒,“您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这么大的雪,您就想让咱们自己扫合适吗?
您也别叫屈,谁叫您的爹娘是逆犯呢?罪臣之女,能获得陛下垂青,已是祖宗保佑,您还想要什么?当娘娘吗?”碧儿嘻嘻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玩笑。
树枝戳在冻僵的身子上,倒也不觉得怎样。白以檬搓搓手脚,努力起身,四肢显得极为不协调。碧儿就像是奴隶主一般,在她身后戳来戳去。
刚扫完雪,碧儿又递给她锄头,“后院的土豆,挖点出来,中午姑娘炖点吧,可别再炖糊了。再敢做糊了,往后姑娘就别吃饭了。”
白以檬微微颔首,提着锄头去了后院,大雪埋住土地,十指冻得失去了知觉,身子仿佛早已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协调的身体,努力攥紧扫帚,努力清扫着积雪。
碧儿许是等急了,磕着瓜子摇晃着身子走了过来,没见到土豆,破口大骂,“你说你,还能干什么?难怪陛下看不上你。
就你这样,还敢妄想当娘娘,我呸。也不拿镜子照照,夜叉罗刹都比好看不知多少倍。好好干活,本姑娘或许给你条出路,不然,把你弄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