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园子里一片安静。
秋阳透过榆树的枝叶洒落下来,在庭院里照出一片斑驳,偶尔有榆树叶脱离了枝头,轻巧地转上几个圈,又悄悄落在地上。
林谨容垂眸坐在窗前细细绣着手帕,浅绿的素纱做底,用了象牙黄的丝线绣花瓣,又用红紫色的丝线绣花晕。正细细挑绣间,忽闻院门一声轻响,接着林六的声音响起来:“四姐姐在么?”
林谨容抬起头来,只见双胞胎和陆云联袂而来,个个儿脸上都带着灿烂的微笑,少不得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起身迎上去:“几位妹妹怎么突然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林七笑道:“是云妹妹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来看你的。你可是不欢迎我们?”
“怎会?”林谨容忙叫樱桃准备茶水糕点待客,又让荔枝去取琉璃簪子:“从清州买了些琉璃簪子回来,正待给云妹妹送过去呢,可巧的你就来了。”
陆云上前拿了她放下的针线迎着光看,因见那含笑花配色也好,针脚也好,没有一样不出彩,并不比自己这个经过江南名家指点的差,便淡淡地放了,笑道:“我就是听几位姐姐说四姐这里有好东西,这才特意来的呢。”
林谨容微微一笑,接过荔枝手里的盒子递过去:“妹妹挑一枝吧。不知姑母嫌不嫌,也请妹妹帮忙替她挑一枝?”
林六、林七热情地帮陆云出主意:“这个好看,这个通透。”
陆云各式各样的簪子一大盒,并不在意哪枝簪子好看不好看,任她二人挑什么就是什么,只命简儿收了,道了谢,笑道:“其实主要是另外一件事。后日我们要去平济寺替我哥哥还愿,母亲说人多热闹,邀请几位舅母领了姐妹们一起去散心,我这是特意来邀你的。”
林谨容亲手递了茶过去:“我得先问过我母亲再说。”
双胞胎接了要和林谨容搞好关系的任务,便格外热情,林七笑道:“四姐姐不用问了,适才三婶娘就在祖母那边的,姑母邀请她,她没推辞,说也要求签。想来必然肯让你去。”
林六心情很好,亲热地笑道:“四姐姐可知道婶娘求的什么签?”
林谨容本以为陶氏不会跟着林玉珍一道去,听说陶氏要去,心里就已经不喜欢了,哪会有心思去猜陶氏求的什么签,当下淡淡一笑:“没听她和我说过。”
林六就笑:“听说平济寺两样签最灵,一是功名,一是姻缘。”然后朝着陆云促狭地挤了挤眼睛:“婶娘去除了求签以外,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做哦。”
陆云突然两颊飞红,快速起身道:“不和你们说了,我先走了。”说着真的扶了简儿,快步离去,林六和林七在身后喊也喊不住。林七要去追,林六去拦住道:“别追她了,过会儿再去找她也不迟。”
林谨容忍不住奇道:“她怎么了?”刚才林六和林七也没说什么事啊,怎地陆云突然做出这么一副样子来?
林七便笑起来:“害羞了呗。”因见林谨容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便朝林六挤眼睛:“你说给四姐姐听。”
林六小声道:“适才姑母和三婶娘开玩笑,说要请三婶娘保媒……”
“保媒?”林谨容诧异不已,林玉珍竟会请陶氏保媒?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保谁的媒?林玉珍这是什么意思?前世里,她也记不得还有这么一桩事。
林七笑道:“可不是?我们本来还想听,就被她们给赶了出来。猜着应该是替云妹妹,但就不知道是谁家了。”
第118章 自作
林六和林七稍微坐了片刻,到底还是记挂着陆云,便同林谨容告辞:“四姐姐如果没有其他事,还是跟我们一起去散散心吧?五姐不去,你也不去,那可就真没什么意思了。”
“好,我送你们出去。”林谨容并不正面回答,却也不得罪她们。自三房从清州回来,老太爷言明不许公中做生意,各房妆奁自理之后,非常明显的,家里人待三房的态度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她或许可以把双胞胎的这种热情视为二房对三房的示好,只要是示好,她来者不拒。
待双胞胎走后,林谨容坐着默然想了一会儿,叫来荔枝道:“你去安乐堂,就和龚妈妈说,黄姨娘有点不舒服,让她请太太回去。不管什么事,让太太都不要掺和的好。”
荔枝点了点头,应命而去。
林谨容略略收拾了一下,让桂嬷嬷取了盒糕点,命樱桃捧了,往黄姨娘的住处赶去。按她的想法,林玉珍应该是请托陶氏替陆云向吴家保媒——虽然前世的时候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她也不知那时林玉珍究竟有没有替陆云向吴家提过亲,但根据现在的情形来看,很明显的,就是冲着吴襄去的。
试想,以林玉珍眼高于顶的性情,陆云官家女公子的身份,怎可能看上陶氏替他家保媒?怎么也该是知州夫人那样的人才对。所以,能让林玉珍拉脸找上陶氏,就只有和陶氏有着拐弯抹角亲,貌似关系还不错的吴家而已。
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陆云、吴襄这两个人是没成的,陆云自有其归宿和人生,虽然她不知道事情到这一步是否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但她还是认为,无论成与不成,陶氏都不应该掺和这件事。谁知道林玉珍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到得黄姨娘的屋子外头,但见往常把风的粗使婆子也不见了,冷冷清清,关门闭户的。林谨容便朝樱桃抬了抬下巴,樱桃跟她的时间虽然不长,却颇机灵,当下便扬声笑道:“枣儿姐姐,你在么?”
门这才无声地开了条细缝,枣儿探出个头来,一时瞧见了站在秋阳下的林谨容主仆,不由暗暗诧异,忙将门掩了,出来行礼道:“奴婢给四姑娘请安。姑娘这是?”
林谨容微微笑着:“听说姨娘不好,我来看看她。”也不等枣儿去回禀,就径自提步往门前走去。
枣儿赶紧追上去:“姑娘,怕过了病气。”
林谨容头也不回:“不怕。”黄姨娘虽然闭门不出,号称病了,但实际上,她们都是知道黄姨娘不过是因为脸肿了,不敢出门而已。她不进黄姨娘的屋里去,怎么把戏唱完呢?虽然未必会有人来追究,但也得认真敬业做全套不是?
到了门边,黄姨娘蓬着头发、黄着脸迎了上来,林谨容问了句好,就让樱桃把糕点放下,和惴惴不安,莫名其妙的黄姨娘谈起了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