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指挥使说,这些都是杜公子平时的狐朋狗友送来的,他让小的全部送进来了。”狱卒将陆望的话原封不动的说完,又道,“对了,还有这个。”
他将放在最上面的一个篮子打开,里面是放得整整齐齐的鲜红荔枝。
杜玄此道:“这又是谁送的?”
狱卒想了想,说:“不知道,和这些东西一起送来的。”
杜玄此瞬间热泪盈眶,患难见真情啊,他觉得这一趟牢狱之灾就是老天给他的礼物,真是不虚此行。以至于刑部尚书来提审他时,看到他又哭又笑的样子,以为他被逼疯了,心里还有点发怵。
就像顾舟山说的,公牛案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过于纨绔,发生的一场意外罢了。就算顾舟山要追究,但是有杜邑和杜居安在,能追究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准,在那之前,但凡识相的都不会过多为难杜玄此。
刑部尚书杨宗道出生于一个江东二流世家,家里世代经商,有钱有人脉,便给他买了个官。杨宗道这个人极会处事,看得懂脸色,悟得了眼神,左右逢源,灵活变通,一路坐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
顾舟山进了中书省后,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暗中帮了杨宗道一些小忙,杨宗道也很上道,时而会替顾舟山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顾舟山对他倒是不错。
这次他替顾舟山捉拿了杜玄此,却没有为难他,也是两面都不想得罪。
杜玄此哭得过于专注,以至于对面坐了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杜二少爷?你…”杨宗道看着他,有些迟疑地问,“你还好吧?”
杜玄此擦了擦眼泪,这才看清来人,一个中年男人,留着一撮胡须,长得很精神,就是算不上好看,但也不丑。
杜玄此打量着他,不知道该用个什么词语来形容他。
而他这副一动不动,迷茫无措,且泪眼朦胧的样子落在杨宗道的眼里,又是另一番模样了。他看着地上四处散落的荔枝壳,还有榻上的一堆稀奇玩意儿,心想:傻啦?没亏待他啊,不应该啊。
杨宗道摸着胡须,想着该找个什么合理且让自己安然无恙的由头告诉杜居安,他的弟弟疯了。
杜玄此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吸了吸鼻子,先开口道:“问吧。”
陷入深思的杨宗道被他吓了一跳,想起此行目的,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地看着杜玄此,问道:“杜少爷在这里可还习惯?”
杜玄此伸手拿了个荔枝剥了,贴心问道:“大人吃吗?”
“不用不用。”杨宗道见他无恙,便道,“杜二少爷,我们走个流程,你先说说那头野牛是怎么回事?”
杜玄此吃了荔枝才慢悠悠地说:“是这样的,杜小五被归程兄残忍杀害了,我就去黑市买了一头牛,取名叫杜小六。我将杜小六带回了府,杜小六力气大,挣脱了绳子,将我哥的爱马撞伤了,我哥要杀了杜小六,我不得已将杜小六养在了偏僻的四桥街,那里离屠宰场近,不易引起我哥的注意。我是真不知道杜小六会再次发疯,还撞伤了楼大人。”
他作难受状,夸张道:“听闻楼大人受伤,我真是痛心疾首,食不下咽,立马就找了最好的大夫去给楼大人治伤。还好楼大人福大命大,并无大碍,我这才稍稍放心。大人,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将杜小六买回家,不该将它养在四桥街,不该组织斗牛局。你将我放出去,我立马去给楼大人赔礼道歉,怎么样?”
杨宗道被“杜小五”“杜小六”绕得晕乎乎的,好半天才理清楚。理完以后觉得,这杜二公子果真与传言中一样,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杨宗道问:“杜二少爷是如何想到将牛放到屠宰场的?”
杜玄此闻言,脸色一变,随即有些生气道:“杨大人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想不出来这等好办法?狗眼看人低?”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杨宗道也不顾自己被骂成是狗,说,“本官只是觉得杜二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应该是没有关注过屠宰场这些地方的。”
杜玄此一拍手:“你说对了,本来我是没想到的,这得多亏了我哥。我哥原本是要杀了杜小六的,我思来想去,什么地方可以杀牛呢?一下就想到了屠宰场。若是我哥发现了,我还可以谎称是专门拖过去宰杀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杨大人,我是不是很聪明?”
杨宗道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抓住了一个漏洞:“四桥街离屠宰场还有一段距离啊。”
杜玄此说:“是啊,但是屠宰场你知道的,交易场所,人满为患,附近没有空屋出租,我好不容易才在四桥街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再说,屠宰场有些脏乱,我的杜小六不能受那种委屈。”
说罢,他又想了想,补充道:“大人,四桥街离玄武大街也不近啊,离楼大人住的蓝河街更是八竿子打不着。我要真的想蓄意伤害楼大人,不如直接将杜小六养在蓝河街,不更方便行凶吗?但真不是我说,杜小六就是头畜生,连我哥的马都撞,我能指使它做什么?楼大人就是真倒霉。当然,我也有责任,该罚。大人你想怎么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