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溶与赵祖光在播州又盘桓了五六日,这几日间,深秋之意越来越浓,这一日天将明,秋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早晨赵祖光打了个寒噤,便吩咐小厮取了更厚重的秋衣来穿。他身边这小厮倒不是死士,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家奴,忠心耿耿更甚死士,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单带了这个小厮出门。
小厮取来秋衣,有些耿耿于怀:“郎君出门急促,又是瞒着人的,都没什么准备。这秋衣还是今日请外头针线妇人裁缝的,料子寻常,手艺也不好。若是在家时,也只配府中僮仆来穿。”
赵家在大燕也算是名门了,再加上家里出了一个极为受宠的贵妃,自然是富贵已极——高溶的母亲赵娥是先帝高齐的皇后,后来高晋争得皇位,霸占了她。?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赵娥生的十分美丽,高晋垂涎这位嫂嫂已久,一朝如愿,甚是快意。再后来更是有专宠之势,到如今赵娥已经是他的贵妃了赵娥的存在,也是高溶能长大的原因之一。
当然,高齐那么多儿子,到如今只有高溶一个活着,主要原因还是高晋不想世人说他断绝兄长子嗣。只不过高溶那么多兄弟,以各种‘意外’死去,高晋如此,也就是掩耳盗铃而已。
赵祖光是钟鸣鼎食之家长大的贵公子,锦衣华服不在话下,如今这般日子确实有些不习惯。但他并不是惯坏了的熊孩子,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小厮,道:“莫说这话了,出门在外,如此已经很好——六郎呢,六郎那儿的秋衣可齐备了?”
高溶出门在外,化名赵淼,赵祖光也没有用真名,只对外自称‘赵四郎’。因为这个缘故,外人只当这对表兄弟是亲兄弟,在家行四、行六。事实上,赵祖光行四是真,高溶行六也是真,只不过是各算各的。
若是高溶那些亲哥哥们没出事,他确实是排行第六。
高溶这边自然也是该有的都有,相比起赵祖光过不惯如今这种‘粗糙’的日子,高溶还要比他习惯许多。高溶确实和赵祖光一样,从小锦衣玉食,他吃过很多苦,却没有吃过生活的苦——但,他本身就不是一个物欲很重的人,对于他来说,住在雕梁画栋的宫苑,还是在外奔波、露宿荒野,感知上没什么不同。
“秋凉多加衣”赵祖光也不想这么啰嗦,这么像老嬷嬷的,但高溶一惯不在意这种事,他和他一起的时候难免注意到:“对了,今日约了几个掮客帮闲在‘李胡子茶坊’商谈买茶、买蜡之事,须得出门。”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祖光笑了一下:“没想到这般小城也有茶坊。”
茶在唐朝以前只在南方有较多贵族饮用,其他时候就当是一味药,所以当时有‘北酪南茶’的说法。茶作为一种饮料真正流行,还是唐时之事。如今唐末之后又百年,茶已经成为了酒以外最受欢迎的饮料了,不止贵族饮用,平民百姓也饮用呢!
不过,主要以‘茶’作为生意的茶坊并不算多见,也就是一些大城市里才比较常见。
“毕竟播州是产茶之地。”高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但还是随口回了一句。
茶叶这种东西本来就出自西南,如今虽然早就推广到了许多地方,但作为原产地的西南依旧是优质茶叶的产地!本地杨氏等大族,各家都有茶园茶山,茶园茶山所产的茶叶是换取外界资源的重要商品呢。
另外,蜡也是一样,西南到蜀中,是最早人工养殖蜡虫的地区播州这里许多蜡崖来着。
外头下着雨,高溶与赵祖光都穿了避雨的皮靴,撑了一把青罗伞。赵祖光的小厮想要像在家时那样替自家公子撑伞,赵祖光瞟了一眼自己撑伞的高溶,避了过去:“不必了,我自去打伞还好些。”
说着,与高溶同出门去。他们当然无所谓茶蜡生意,但他们借用的身份是商贾,为了让身份真实可信,这也是必要的。
路不算好走,等到了地方,皮靴四周溅了许多黄泥,衣袍下摆也湿了——一路往‘李胡子茶坊’去,大多是土路,只有接近‘李胡子茶坊’所在的街道时才有一段石板路。李胡子茶坊处在城中最好最繁华的街道,这里不乏城中大户人家子弟、女眷消遣。
“二位公子楼上请!”茶坊的小厮知道了高溶和赵祖光的来意,立刻笑着请两人上楼,那几个跑茶蜡生意的掮客帮闲早等着了。
“赵四公子,赵六公子。”高溶和赵祖光一进阁儿,几个掮客便起身叉手作礼。
高溶和赵祖光回礼——他们都觉得自己这商贾扮的够像的了,要是放在平常,他们根本不会搭理人。然而,这些掮客却看得分明,认定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商贾,至少不是他们所说的普通商贾。
他们估计二人都是大家族子弟,将来要替家族经营产业,如今只是试手而已。
那种骄矜之气,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几个掮客说明了自己要介绍的生意,主要是和赵祖光说。这不是因为他们觉得赵祖光是‘兄长’,事情都由他拍板。恰恰相反,他们看出了‘赵六公子’比‘赵四公子’身份更高,大概是庶出和嫡出的关系?也可能是旁支和嫡支的关系。
有些事情,根本遮掩不了,只会自然流露出来。
而在这些掮客想来,大族子弟已经够不好沟通了,大族子弟中都身份很高的,实在难以接近。想来,还是‘赵四公子’好说话些,说不定人家族中就是这样打算的——身份更高的赵六公子只是挂名而已,实际庶务却是需要赵四公子这个地位次之的子弟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