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锦绣慢慢回过头,就看到穿着鹅黄襦裙的长姐钟锦良和一身桃粉衣裳的三妹钟锦瑟携手走了进来,钟锦良梳着双翼髻,发间缠了两根黄色的宝石链子,屋内虽不明显,但在光下发丝间会隐隐有星光闪烁,将她那本来就十分艳丽的五官,平添了几分艳色。相比之下,钟锦瑟的装扮就普通很多,只是京中闺秀常用的双盘髻,发上除了粉色的丝带和几朵桃花外,并无其他粉饰,但所幸钟锦瑟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即使是简简单单的打扮,也显得娇俏可人。
她顿了顿,等两人进了门,才慢吞吞的向两人见了礼:“锦良,锦瑟妹妹好。”
钟锦良早已习钟锦绣不叫姐姐,笑吟吟的向钟锦绣回了礼:看了看在跪在庭院里的秦嬷嬷,关切道:“锦绣,秦嬷嬷不是你的奶娘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钟锦绣恼怒的皱起了眉头:“秦嬷嬷是我奶娘不假,但也是咱们府里的奴才,今日我都起身了,她才优哉游哉的进来,话里话外还指责我没有教她起来,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嚷嚷说我忘恩负义,锦良你说,咱府里有主子都起身了奴才还在躲懒睡大觉的奴才么?主子不过说了两句,还敢说主子忘恩负义?以前还是我太好性子了,才容得你放肆这么多年!我一会儿就去回了祖母,把你赶出去才罢!”
钟锦良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却拉着钟锦绣的手笑着说:“好妹妹,奴才不好责罚就是了,不要因为这个气坏了身子,不过,这秦嬷嬷也是你的奶娘,这么责罚是不是重了些?”
钟锦绣自然将钟锦良的眼神捕捉在眼里,但口中却依然愤愤的:“话不能这么说,秦嬷嬷仗着奶了我几口,就在院子里作威作福,我偏要先处置了她,才能叫那些眼皮子浅的皮痒奴才知道,不管你做过什么,奴才就是奴才,奴才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主子可以抬举你,但也可以随时压着你!”
钟锦良似乎有些焦急,拉着钟锦绣的手还要再劝,却被钟锦绣的下一句话堵了回去:“我院子里的私事,倒是让姐姐妹妹看笑话了,这件事我自己解决就好,锦良不必多言了。”然后吩咐墨竹:“还愣着做什么,快叫外面的护院把秦嬷嬷拖柴房关起来,等我回了主母再处置。”
墨竹应了一声,十分欢喜的张罗着叫护院将秦嬷嬷嘴堵上,又找麻绳困成了一颗粽子,将她拖了出去。
钟锦绣这才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耳朵,问道:“不知两位到锦绣阁找我,是有什么事儿么?”
钟锦良见事已至此,变不好再劝,只好道:“听说今日振国侯夫人来拜见祖母,祖母叫咱们姐妹作陪,我和锦瑟特意来找锦绣妹妹一同去呢!”
“对啊!”钟锦瑟一屁股坐在桌边的绣墩上,拿起一块豆糕,一口塞进嘴里,捂着嘴含糊不清的说:“锦良姐姐一大早就把我叫起来了,我都没吃早饭,饿死了我!锦绣姐姐,你让我赶紧吃口,要不一会儿肚子咕咕叫,可就真是失礼了。”
钟锦良是云姨娘一个丫鬟生的女儿,自出生后就一直放在云姨娘身边抚养,本来是个不受重视的女孩,她抚养起来并不用心,不仅没有请人纠正过她的礼数,就连诗书都是敷衍了教的,如今马上及笄的钟锦良,不仅行动做派不像大家千金,就连性格也是出名的蠢笨任性,可钟锦良偏偏喜欢把这个妹妹带在身边来衬托自己的温柔贤淑。
记得当年萧谨言出征后,武将势力渐渐崛起,钟锦瑟被云姨娘许给了一名有些前途的武将做了填房,那武将大了她二十岁,长子长女都要比她大些,对这个年幼的继母很是轻视,加上她脑子愚笨,不出两年就莫名其妙死在夫家,而那将军却借着与云家和萧家的姻亲关系步高升,钟、云两家也因此捞了不少好处。因为后来的悲惨命运,钟锦绣对钟锦瑟还是有了几分怜悯的。于是转身吩咐墨竹:“快给三小姐倒点水茶水,可别噎着了。”
钟锦瑟接过茶水“咕咚”一口灌下,拿起帕子抹了抹嘴:“我吃好了,真好吃,锦绣姐姐你快点儿啊!”
钟锦绣抬起手,任墨香俯下身替她抹平了身上的褶皱,笑着对钟锦瑟道:“马上就好了,今日虽然是春日,但天气已经有几分热了,手心也总是汗津津的,不若多准备几方帕子,也好擦擦汗,如果锦良和锦绣妹妹需要,我让墨书他们一并准备了就是。”
钟锦绣跳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向墨书挥了挥手:“墨书姐姐,也替我拿几方手帕好不好?”墨书笑吟吟的答应了。
钟锦良摇摇头:“不必了,我还并不觉得很热。”
“那是自然了,锦良姐姐的衣裳,可是冰蚕丝的,不仅阳光下颜色好看,而且还格外凉爽呢!听说是外祖母送给云姨娘的,云姨娘一股脑的狗给了锦良姐姐,我什么都没有……”
钟锦良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用豆蔻红的指甲轻轻点了一下钟锦瑟的额头:“傻丫头,你每次去和母亲请安,母亲不都拿出最好的糕点给你吃么?那牛乳杏仁酪我可连一口都没喝到,全进了你肚子了。你说说,母亲是不是对你好?”
钟锦绣心中冷笑,如果不是你吃杏仁起疹子,云姨娘能不留给你么?但口中却只拉着钟锦瑟:“你还说嘴呢,你锦良姐姐马上要出嫁了,她娘亲肯定要可劲儿的疼,等你出嫁的时候,也肯定会这样待你的呢。”
钟锦良想了想,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正好墨书从内室拿了一盒帕子出来,呈到钟锦绣面前,钟锦绣向钟锦良招招手示意她先挑,钟锦良挑了几条丝绸的帕子,将一条浅紫的别在了衣襟上,钟锦绣也从里面捡出几方棉布的,团在了袖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