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儿便抽抽噎噎的到他面前,薛凯眼前一亮,好个眉眼如画的粉孩儿,天然带一股子娇病气,不似贫苦家买卖的孩儿,正待要开口问询,哪想她泪眼望向常燕熹,忽而湿亮起来,猝不及防扑去:“常老爷!”
常燕熹正同曹励说话,觉有暗风近至,本能伸手一抓,再调头定看,神色倏得微变,还道是谁,竟是那毒妇的小妹巧姐儿。
曹励吃惊道:“这不是冯春娘的妹子么?”
巧姐儿如见亲人,抱住常燕熹的胳臂不放,薛凯怔住,虔婆连忙跑过来:“这丫头还没及调教,不懂规矩,贵人恕罪。”伸手就要来拽。
“滚!”常燕熹沉声怒叱,又喝道:“拿衣裳来。”虔婆呆着,薛凯看出端倪,瞪她一眼:“还不去!”
很快递来鹅黄裳裙,巧姐儿自穿妥当,常燕熹原想问她怎在这里,却心一堕:“你阿姐呢?”
那毒妇姿色不俗,又无防人之心,踏进扬州城这个胭脂窟子里,莫不是被贼人劫去发卖青楼翠馆了?
他大仇还未报怎容她闪失娘的,一间一间可不好找。
巧姐儿看着满桌饭食咽口水:“常老爷,腹里饿空空哩!”
常燕熹端过一碗汤馄饨,一言不发地拿调羹喂她吃过两个,再问:“你阿姐呢?”
巧姐儿小嘴塞满,听得问阿姐就泪花花,边嚼着边摇头:“阿姐不见了。”
常燕熹脸色顿时铁青!
第伍陆章常燕熹高权救巧姐冯春娘还情羞包扎
常燕熹沉声问:“你阿姐在哪里不见的?”
巧姐儿想想说:“她在药局里称人参,我和哥哥在仙鹤寺玩儿,哥哥去溷厕,另有个哥哥把我带走了”
常燕熹低嗤一声,原还对潘衍有几分另眼相看,却原来同前世里那个废物无甚分别。
转目冷厉看向虔婆:“你胆子够大!”
那虔婆慌了神,连忙屈膝跪下:“委实不知情,确是东门的伢婆吴氏领得来,说是有户人家养不起,交她领来发卖,老奴不曾多问来处!”
“卖了多少银子?”他又问。
虔婆不敢瞒:“因她模样不同别个,用了整五十银买下。”平常女孩儿不过十五银左右。
常燕熹摔盏,哐啷震响,洒一地酒水,眸光阴鸷,出言怒叱道:“这是良家女孩儿,被拐子拐带来卖,衙门定会咎其恶行。你明知其来路蹊跷,却不报官,反高价买下,谓为同犯,理当同审,以儆效尤!”
气氛瞬间凝滞安静,拉琴唱曲的不知所措,薛纶默然,虔婆发抖,皆摒息噤声,无人敢语。
待巧姐儿吃饱喝足,常燕熹领着她向薛凯简单交待几句,与曹励一道走了。
虔婆眼睁睁看着,人财两空好不懊恼,痛哭流涕朝薛凯诉苦:“这又是哪里来的贵人,扬州城里坑蒙拐骗多如牛毛,怎就他这般把鸡毛当令箭,一点路数都不懂得!”
薛凯斥道:“他需懂你什么路数,朝廷堂堂二品将军,纵是在这里把你老虔婆的头拧下当夜壶踢,你也得生生受着。幸好他明日就离扬州,否则有你倒霉的。”
虔婆唬得不敢再多言,薛凯继续吃酒听曲,过半个时辰才起身出门,欲朝马车去,忽见两乘轿子星火流月般大步抬来,未停稳已见两书生下轿,直奔乌门方向匆匆而去。
冯春赶至品红院,想着巧姐儿正受苦楚,便欲发心急如焚,忽见个锦衣仆从拦住前路,拱手问:“可是冯春?”见她点头,手指向远处一男子道:“我家老爷请你过去,有话要交待!”
薛凯摇着洒金扇儿,看那书生渐趋走近,若不早得告知,倒难辨女扮男装,虽穿戴简素,离得远不觉什么,越近便似幅水墨画冉冉清晰,他问:“你们可是为冯巧而来?”
“你怎知她姓甚名谁?她如今在何处?”冯春急问。
薛凯道:“你莫焦急,常燕熹常大人留话,他在福来客栈等你们,冯巧亦在!”
冯春二话不说,谢过直朝轿子跑去,潘衍倒不急,只同薛凯打听来龙去脉,又径自进了品红院找那虔婆,不过半刻功夫,他复走出来,将袖管一处褶皱抚平,朝抬轿地吩咐:“去东门柳牙巷左第五吴姓户!”递上轿钱。
“是喽,爷!”抬轿称谢接过,踩踏着夕阳一溜烟儿而去。
暂不表他,且说冯春,匆匆赶到福来客栈,才至门前,就听有人喊她:“春娘子。”寻音而望,原来是副将曹励。
她先还半信半疑,此时心方归原处,上前福了福见礼,急切问:“我小妹巧姐儿呢?”
“你毋庸惊慌,她好的很。”曹励带她往二层走,打开其间一门,常燕熹正坐桌前吃一碗大肉面,巧姐儿蹲在地上,替只猫儿浑身挠痒痒,听得动静,抬头一看,欢快的站起跑过来:“阿姐,阿姐!”迭声地唤不停。
冯春眼眶倏得发红,朝巧姐儿屁股拍一掌:“谁让你在仙鹤寺不等哥哥,却随别人走的?怎这么不听话。”又把她紧紧搂进怀里:“知不知道,把阿姐都要急死了!”
“姐妹情深,这世间亲情莫过如此!”曹励看得感触,常燕熹很冷淡,吃完面,倒茶漱口。
冯春平复心境,走到常燕熹面前道谢:“多亏常大人相助,才使小妹逃离虎狼之口,来生定结草衔环相报你之恩。”恰伙计送盆热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