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八站在甲板上吹风,忽然手中剑出半鞘,洇出血珠,他急回首,离最近处,只有两个丫头在说话,并不见异常。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伍玖章常燕熹口是心非冯春娘审时度势
至天黑时,船上吃喝价昂,冯春用热水冲茶,拿出备好的油煎粉饺当作晚饭,自然和新鲜烫饭的滋味不好比。
巧姐儿在门边闻到飘来的香味儿,吸吸鼻子,很馋,看阿姐哥哥默不作声,她也就算罢,拿起个粉饺一口一口咬起来。
待用过饭,冯春继续做她的绣活儿,楼上船舱有伶官在唱戏,余音袅袅传来,潘衍细听唱的是《定军山》,反正也无事,便起身朝外走:“我去凑个热闹。”
“哥哥等等我。”巧姐儿追在后面。
冯春略思忖,索性趿了鞋随在他俩身后往二层走,远远就闻拨弹琵琶弦声,站着听的船客寥寥,凑近才发现隔着一道珠帘,有家丁把守,顺帘缝朝里望,小巧戏台上,伶倌走步甩水袖,台下摆两三桌饭席,除爷们外,隐隐绰绰一定还有女眷在座,听船客耳语,是几户官家富贾正设筵玩乐。
冯春稍站片刻,觉得无趣,想要带巧姐儿回舱,潘衍同家丁低语,那家丁离开又复来,撩开帘子请他们入内,有丫头搬来三张椅伺候坐了,并斟上香茶。
冯春觉得奇怪:“你方才有说过什么?何以非亲非故让我们进来?”
潘衍呶呶嘴角,她随望去,竟瞧见常燕熹和曹励背影,顿时呼吸一滞。
潘衍把她的神情暗收眼底,轻描淡写道:“不过说是常大人的相识,想进来听会戏,权当姑且一试,谁成想他竟允肯了,这常大人”他笑了笑:“忒是有趣!”
“常大人岂是你我能招惹的,下次勿要再做这种事。”冯春脸色蓦得一变:“巧姐儿去哪了?”怎眨眼功夫就不见呢。
“找她欢喜的人去了。”潘衍挑眉嘲笑。
常燕熹和张淮胜正聊闲。
张淮胜因官银被盗案受彻查,其夫人只道受妖人挟制而里通外合,把罪责全权揽下。他虽逃过一劫,却遭黜官,左迁至徐州府任同知。他拈盏敬酒,叹道:“和常大人颇有缘份,如今共乘一船,风浪前行,日后若有用到下官之处,来讯即可,定当竭尽全力。”
常燕熹淡笑,接过酒一饮而尽,持壶再斟,不经意余光斜睃,巧姐儿站在旁边高兴地看他,见他视线移来:“常老爷。”张开手要他抱。
常燕熹脸色不大好看,怪他,怎就头昏昏认下什么相识,放她们进来,给自己添乱子咬着牙道:“滚蛋。”
巧姐儿唬得往后退几步,不明白他咋生气了。倒是曹励和颜悦色问:“小妹儿,要吃什么?”
巧姐儿朝桌上指指,有些可怜的样子:“想吃肉。”
张淮胜把那盘五香牛肉递过来,恍然道:“这位不就是常大人近侍的妹妹么?”
“可不是!”曹励忍着笑意:“冯春娘的妹妹,原来是个旧识!”
张淮胜还要再问,却见少年打扮的冯春急步走近,虽穿的朴素,容貌却动人。
常燕熹接过盘子,给巧姐儿拈了几片,不耐烦道:“把她看紧些,再来缠我,就扔进运河里喂鱼。”
冯春辣辣地瞪他一眼,给张淮胜俯身行个礼,简短两句,便抱起小妹就要走。
巧姐儿吃得快,三两下没了,咂着嘴恋恋不舍:“牛肉好吃!”伸手还想要。
常燕熹沉着脸欲把整盘子给她,却听个妇人的声音,她道:“好可怜的小孩儿,来我这里坐吧!”
冯春随声看去,那位妇人四十岁左右,但见:额裹包头,乌发缠髻,面敷黛粉,如点新霜,瓜子脸,扁平鼻,厚嘴唇,穿藕荷薄袄赤金镶毛边比甲同色袄裙,虽不如旁的女子年轻鲜俊,却也端的久经世故架势,目透精明。
曹励介绍道:“这位是‘香满堂’的姚当家。”又道:“这是冯春娘,曾开茶馆的,女扮男装只位行走方便。”
常燕熹扫他一眼,这曹励是有才能,不讨喜处就是嘴太碎,跟娘们似的。
姚氏打量冯春,微笑着说:“原来是同道中人,还这样年轻娇媚。”冯春忙谦道:“我不过小本经营,实在不敢相提并论。”
香满堂的卤食可谓天下闻名,颇受闲人游子推崇,无人不晓,甚连宫中每年储运冬菜,必定少不了她家的。
坐姚氏右手位是个七八岁男童,面容清秀,指着巧姐儿:“坐我身边来,这也有一盘卤牛肉。”
巧姐儿抱住阿姐的颈子,显得很胆怯,姚氏劝慰道:“勿要怕他,宇哥儿,最是个温和的性子。”
冯春道了谢,在她左侧落坐,瞟见她右侧坐着个赛西施的美人儿,身材娉婷,如烟笼细柳,雨洒芙蓉般柔弱无依。听姚氏介绍,是张大人新纳的娇妾。她心底一紧,不及多想,又有旁的女眷来寒暄,巧姐儿和宇哥儿熟悉起来,很快玩在一起,围着桌子你追我赶咯咯笑着。
姚氏瞧见冯春手指捏的帕子,绣一把菖蒲,半溪流水,觉得好看:“春娘子这帕子不俗,看着还簇新,可是在扬州城里购的?”
听问正中冯春下怀,把帕子拈两边展开给她看:“用的绫绸料,缀的是浅艾绿细撮穗,最时兴的图样儿,扬州城里没得卖,是我自己选的料子、搓的穗子、锁的边子、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