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三却道:“我乃一介术士,只知斩妖除魔平乱苍生,拿凶问案的事儿我不理。”
“”这也是个神人,潘衍摇头,出园返院,各回各房不多言表。
冯春回到房中,伸手取下油灯罩子,一面拿起剪刀挑芯子,想那云夫人在衣上绣的花纹,还有锁边的针角法式甚绵密均匀,是平生所未见,找纸笔细细画下来,又配线忙做鞋,越往京走越进冬,得给弟妹们缝制御寒衣物,一口气做到三更,外面狂风大作,能听到树桠枝梢唰喽喽的作响,灯油快烬,亮光黯淡下来,映着密麻掉落一圈的小飞虫,她开始收拾笸箩,忽听得廊上似有脚足走动声,遂起身掌灯掀帘出门,见廊上并无人,正要回房,不经意瞟见树下站着个女子的背影,甚觉奇怪。遂喊问:“怎还不回房歇息?”未听得回答,遂举起油灯来照,空荡荡一片。
她又惊又疑,回房里脱鞋上榻,把睡熟的巧姐儿抱进怀里,暗忖方才或是一时眼花也未定,又想起园里一幕,心底纷乱,不晓得什么时候睡着了,忽又被刷刷声惊醒,巧姐儿坐在床角,低头玩木雕娃娃,乖乖不吵她。
冯春揉着眼睛坐起,撩挂起帐子,趿鞋走到窗前,天边云浪翻滚,新出的太阳,像煮熟的青皮鸭蛋里,隐约透出的半圆晕黄,残更滴漏仅余的一缕夜气,缓缓消弥,婆子紧着时候洒扫院子。
这正是:渐辟东方,星残月淡,世事若梦,切莫回头。
婆子送来食盒子,潘衍和燕十三也进房围坐桌前吃早饭,忽然宇哥儿领着个哥儿来见,冯春拿起一张饹馍,挟火熏肉,大葱,涂上豆瓣酱,再把数根馓条一并卷裹严实,递给那个哥儿笑道:“昨多亏你从池里救出巧姐儿。”又问他姓甚名谁,他作揖谢过,方吃起来,且朗朗道:“我姓陆,单名鸿。”
陆鸿,倒是好名字。冯春记起那丫鬟的话,细边量他,原来这便是姚家女婿养在外室的子嗣,和他眉眼有七分相像。
她给宇哥儿也卷了个饼,宇哥儿摇头表吃过了,再看他半边脸颊红肿,感叹道:“你爹爹下手过重了。”
陆鸿吃完饼,从袖里掏出张卷纸朝巧姐儿晃晃:“给你的。”巧姐儿在吃甜粥,立刻滑下绣墩,跑过去接了,又献宝的拿来给冯春看:“鸿哥哥画的我,阿姐,美不美?”
陆鸿白脸面皮泛起红,有些难为情:“纵是倾尽笔力,还是难描巧妹妹三分神韵。”
他这句话听的人除燕十八,都笑了,冯春打量起画来,再瞟眼巧姐儿,笑道:“我倒觉画得妙极。”又递给潘衍。
潘衍也觉不错,犹旁边题两行诗更有意境,遂问:“你想的么?”见他点头,便道:“好生念书,必有大成。”
那陆鸿颇受鼓励,倒底少年心性,生疏淡去,露出一派天真,问巧姐儿:“我帮你剥鸡蛋可好?”
“好!”巧姐儿眼睛弯成月牙。他卷勒起袖子,去铜盆里净过手,这才拿起一颗鸡蛋,在桌沿磕出裂痕,很认真地剥壳。
这妖孽何德何能,世人都被蒙蔽双目燕十三吃不下了,他郁闷地出房练剑去。
潘衍问宇哥儿:“府中可有个叫采芙的丫头?”
“府里不曾有叫采芙的姐姐。”
“怎麽可能呢?”冯春道:“昨晚她还送我和巧姐儿回来呢。”
“我不知道。”宇哥儿答的很快,面色显得慌张。
陆鸿把光溜溜的鸡蛋递给巧姐儿,又说:“我们到廊上玩。”
巧姐儿亦吃的差不多,乐颠颠随他往外走,宇哥儿也要跟去,却被潘衍叫住,说道:“你不肯说,定是想藏着掖着什么,却被我看出来。”
宇哥儿仍摆手抵赖:“我实在不知,要从何说起。”
“姚夫人出门都把你带在身边,可见有多器重你,岂有不知的?”冯春也道:“不过随口问问,你这样支吾其词,稍会我去问她也一样。”
宇哥儿急了:“万万问不得,这是夫人大忌。”话一出口方知悔,涨红着脸不知所措。
潘衍语气镇定:“你莫慌怕,我们不过是客,宿几日即乘船往京,并不愿多事,不过话赶话,你越不说,我们越好奇。说了反没了心想。”给冯春个眼色,冯春会意,从袖里掏出钱给她,宇哥儿不收,只压低声道:“采芙姐姐死了。”
他接着说:“十年前,采芙姐姐一直在老爷身前伺候,老爷要纳她为妾,夫人气怒当头不答应,恰逢有十数商客上门,洽谈采买大量卤食带回北地,议价还未完,老爷就带着采芙姐姐从府里出走了,至今未曾回过。”又道:“我也是偷偷听嬷嬷说的,我那时还小呢。”遂跑出房去。
冯春略思忖,看向潘衍:“你怎问起那叫采芙的丫鬟来?”
潘衍便把昨晚和燕十八探园之事述与她听,还要说什么,听有婆子来禀告:“张大人他们正收拾箱笼要离府,夫人打发来告知一声。”
潘衍懒理睬,冯春便独自出门辞行,但见那张淮胜和常燕熹曹励在前说话,云夫人则和姚氏等女眷聊的热络,她望向西客院,一缕怨愤之气蒸蒸腾腾萦绕不去,不由心底一紧,趁众人不备,绕过松墙,悄然走进院里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陆玖章多情总被无情误,莫为多情误来生
有云:人心两头挑忠奸,真个夫妻能有几。世上光阴促景短,莫为痴情误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