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见着哭肿眼睛的阿妹,心里疼却不显,去倒了盆热水替她洗脸,想想对潘衍二人道:“你们随我出府找客栈,此地没脸再待下去。”
燕十八拒绝:“这宅子处处透露诡异,我要打探究竟。走不得。”
潘衍也笑道:“事多巧合,必有蹊跷,让我弄清再走不迟。”
冯春道:“好,你们不怕死。”她和巧姐儿怕死的很,抱起阿妹沉着脸走出院门,潘衍和燕十八也要出府找人,便随在其后面。
她们乘马车绕着街道一圈,满心丧气,问的客栈家家挂出客满的招牌,至晌午时进到一处茶楼,靠临街的窗前坐了,要了茶水和糕点。
冯春问那伙计:“城中客栈怎会每间都客满,可是欺我妇孺不成?”
伙计陪笑道:“娘子多心,这客栈做的就是迎来送往招待十六方的活儿,有客上门如财神临至,岂有撵走的道理。只是你们赶的不巧,因此地为南北水陆要津,南达苏杭,北抵京津,过往船只无不从此通行,这两月乃漕运最繁忙时,官船民船晚停舶晨启航,且各省县书生要赶考,皆到此等往京的官船,是以各家客栈人满为患。”
“那无店可宿的行客晚间如何过?”潘衍问。
伙计回话:“虽无店能宿,可去庙宇荒舍,秦楼楚馆,或求人借住,实在不济,在他人屋瓦檐沿下凑和一宿也是能过。”
冯春失落不语,潘衍低声宽慰:“天意如此,不妨既来之则安之,在府里多待房中少走动,还有我和燕十八在,三四天弹指就到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柒零章旧仆述说姚府秘闻冯春逛街卤食有异
正说话间,有个衣衫破旧、满面沧桑的老汉,断了条腿,跛足走到他们跟前伸碗乞讨,冯春看他可怜,从袖里掏钱,伙计却走来驱赶,语气嫌恶:“谁让你进店来的,打扰客倌吃茶,还不快出去。”又朝他们道:“这人原在姚府当差,好逸恶劳,手脚不干净,被撵出来,不值同情。”
潘衍心一动:“人此一生谁能无错,他今落魄至斯已是报应,不必再落井下石。”反让他坐递上一盘糕点。
伙计一脸口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神情去了。
潘衍看他年老,问道:“你在姚府当差几年?”
老汉糕吃的快有些噎住,吞了几口茶水,缓过气道:“何止几年,原是家。”
“可惜,你必是犯下重怒,才被赶出家门。”潘衍摇头道:“以姚府的繁荣富贵,你若本份,不至如今沦落街头,以乞讨度日。”
老汉回话:“一直老实本份做人,只因在十年前,我那小女和老爷离府不知所踪,夫人迁怒我,随便寻个原由将把我赶出来。”
“你可姓李?”潘衍猜度:“你的女儿名叫采芙?”
老汉惊睁地看他:“你是何人?怎会知晓这些事?”
潘衍不答只问:“采芙圆脸,细眉鼓眼,扁鼻薄嘴,眉心有颗红痣?”
见他直点头,压低嗓音道:“实不相瞒,我们搭往去京的官船之上,和姚夫人相识,乘其盛情在府中借宿几日,只为等船期。哪想得,有晚在园中偶遇魂魄,自称采芙的丫鬟,让我们来寻你,言明府中包藏一桩祸事,由你相告尔等,替其洗刷冤情。”
老汉神情怔怔,看着他们半信半疑:“你们怕是夫人遣来套我话的?”又道:“老爷和采芙走后,夫人整整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纵有孤魂野魄,也早早转世投胎而去,岂会等到十年后的今日。”
燕十八道:“今年天生荧惑守心之兆,日间残贼、疾、丧、饥、兵勃乱,夜间百鬼横行,那些个身怀冤情而不甘枉生者仍在人间游荡,以期昭雪得还清白。”
潘衍继续问:“你再仔细想想,既然采芙引我们见你,必是你所知有使真相大白处。”
老汉双目淌下浊泪:“采芙待我十分孝顺,这数年音讯全无绝非其本性,除非已不在人世。听众位之言果真是凶多吉少”他悲痛半晌后,接着道:“还要从头说起,老爷世家以卤食为业,凭着一缸陈年老卤,在闹市开了家香满堂,专卖卤牛肉、猪头、鸭鹅等,那时并无如今远近闻名,至多府中上下衣食无忧而已。老爷性格爽朗,并无拿大的架子,凡事总愿亲力亲为,那缸老卤水的配方,那祠堂旁的院子,只有他知晓,也只能他出入,连夫人都拒绝进去。”
“后来不晓怎地,或许是卤食常年味道不变,镇民吃腻的缘故,生意大为轻减,买来食的多数是泊船靠岸的路过客。老爷虽失意,却不是紧要的,他最在乎的还是子嗣传承,也动过些心思,夫人只生养了一位小姐,多年未再有出,她又善妒,不允纳妾,瞧着一些丫头眉来眼去稍有苗头,非打则骂,或驱撵出府。如此这般后,都断了念想,没谁再敢和老爷纠缠。”他道:“采芙自小就在夫人跟前,就因其性子平和规矩,才给了老爷伺候,她平日谨小慎微,说和老爷相好甚出府行私奔之举,旁人犹疑,我更是不信。”
潘衍沉吟:“如若不是采芙,那又是谁?姚老爷去了哪里?”
冯春道:“后来如何?所谓细微见真章,你勿要遗漏丝毫。”
老汉接着说:“某日有位北地客上门,道香满堂的卤食味浓,要采买数百斤运往京城,给达官富户品尝,若皆赞好,没准还能御供到宫内。此行非他一人,其余人等有事耽搁,待来齐后再好生商谈。老爷大喜过望,将他留宿于府中,每日殷勤款待,左右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