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氏道:“可不是,你三哥自己都那么多事儿,指不定还得自己贴钱,去县里一路上总不能不吃不喝吧,到了县衙只怕多少也得打点一下,可你二哥眼下哪拿得出钱来;你大哥也一样,自己都累半死了,还得雇人给他们收麦子,自己也少不得出力。当真是都得出钱又出力,便他们自己不说什么,你大嫂三嫂心里又怎么可能一点意见都没有?真是有好处时只想着自己,出事儿便想着大家伙儿了,搁谁能不生气的!”
婆媳两个一边说着,一边做好了菜饭,遂都端到堂屋里,叫了大家伙儿一起开饭。
二房既没做饭,自然仍是跟着沈九林和路氏吃,只宋氏却没来吃,想是打击太大,实在没心情吃饭?
路氏也不问,只不停的给大丫和沈梧夹菜,又让沈河多吃一点:“不管怎么说,身体最要紧,越是这个时候,你越得保重身体才是,不然让你爹和我心里多难受,大丫和小梧又怎么办?”
说得沈河是悔愧难当。
当初他们拼了命要分家时,他一心只想到了自己多年的辛苦和委屈,却忘了娘多年来是如何照顾他,是如何为这个家付出的,如今他终于都想起来了,可已经迟了……
沈河只能把满心的后悔与苦涩和着饭菜,一起都吞进了肚子里去。
一时吃完了饭,季善自洗碗收拾去了,路氏想着沈河和宋氏今晚怕都睡不着了,怕他们回头又吵起来,惊着了孩子,遂安排大丫与沈梧就跟着自己睡。
弄得沈河是越发的难受了,只能低声谢了路氏,艰难的回了自家屋里去。
这一夜,沈家除了孩子们,又是所有人都多少没睡好。
好容易天亮后,宋氏更是发起热来,烧得满脸通红不说,还满嘴的糊话,一看就知病得不轻。
沈河急着去找宋家要借条,随后还得联络苦主们,宋氏烧得迷迷糊糊的,也不停的催他快去,别管她,她躺一会儿就好了。
沈河无法,只得托了路氏帮忙照看一下宋氏,然后与沈树一道急匆匆的出了门。
沈九林与沈石随即也下了地去。
家里便只剩下一群女人和孩子了。
路氏只能让季善把孩子们都看着,自己亲自照顾宋氏,因见宋氏好似越烧越厉害,还打算托人去镇上请吴大夫,却被宋氏阻止了,喘着拼命的说自己没事儿,不用请吴大夫。
弄得路氏与季善都很是无语,早干嘛去了,十五两银子够请多少次吴大夫了?可既然宋氏坚持,她们也只能依了她,打算如给宋氏敷了冷帕子,身体擦了酒后,还是不能退烧,再请吴大夫也不迟。
便是姚氏与温氏瞧得宋氏这般可怜,也把心里的恶感稍微去了两分,毕竟落井下石的人终究是少数,同情弱者的反倒是大多数。
好在路氏给宋氏换过几次冷帕子,身上擦过几次酒后,到中午时,宋氏的烧终于开始在退了,所有人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只接下来两日,整个家里的气氛都很是沉闷。
到了第四日傍晚,沈河与沈树自县里回来了。
宋氏虽因病还没好全,浑身都发软,听得沈河沈树回来了,依然第一时间拖着软得面条一样的双腿,出了自家的房间,到了院子里,赶着沈河急急问:“他爹,怎么样了,县太爷怎么说,可有打发人即刻拿那家子杀千刀的骗子去?”
沈河见她面色苍白,嘴唇干得起皮,几日时间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本来对她仍满肚子火的,到底也发不出来了。
只因为太累,也实在不想说话。
沈树见状,只得自己开口道:“二嫂,县太爷接了我们的案子,因为苦主这么多,大家合起来被骗的银子金额也不小,所以很是重视,听说立时便请了师爷和捕头去商量拿人,昨儿拿人的捕快也都派出去了。”
宋氏听得大喜,“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看来我们的银子马上就能追回来了,三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沈树却是摇头,“二嫂别高兴得太早,师爷也说了,这案子已经这么久了,人都跑不知道哪里去了,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两三个月能找到,都算是万幸,要是运气不好,拖个一年半载甚至更久,最后索性成了死案,也不是不可能,且还要防着纵找到了人,银子却早已被花完了……所以二嫂还是平常心吧,省得回头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宋氏脸上的喜色便僵住了,片刻才艰难道:“可、可县太爷那么大的官儿,捕快们听说也个个儿都厉害得很,难道那杀千刀的骗子比县太爷和捕快们还厉害呢?”
那她的银子,岂不是根本就没多少希望能追回来了?
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沈树不知道要怎么给宋氏解释,她因为见识有限,显然把县太爷和捕快都想象得太厉害了,问题他们也是人,不是神,何况都是小老百姓,家里一点门路都没有的,谁会真为你竭尽所能……
还是沈河沉声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这事儿本来也只能报万一的希望,能追回来就是天大的喜事,追不回来日子也仍得过!三弟,这几天实在辛苦你了,快回屋歇着去吧,等……将来二哥再好好答谢你。”
沈树摇摇头,“我还好,倒是二哥连日吃不下又睡不着的,本来之前也累了,才真是辛苦了。二嫂,劳你给二哥做点儿好吃的补一补吧,明儿可又得开始忙了。”
正说着,沈九林与沈石一前一后回来了,见沈河沈树回来了,忙也问报案的事情怎么样了,“县城又不远,还当你们昨儿就能回来了,没想到今儿才回来,是不是不顺利?”
沈树少不得又把方才的话大略说了一遍,“本来坐车的话,昨儿倒是能回来的,只大家都说坐车太贵了,都要走路,所以走到这会儿才回来。”
那么几个苦主呢,连打点师爷和捕头的银子都是他掏的,总不能再把所有人的吃住行都包了的,自家二哥的他包了也就罢了,其他人说到底与他何干?
就这样,他这次已经填进去二两多银子了,还不知道待会儿要怎么跟老婆交代呢……
沈九林闻言,本来就是早料到的结果,倒是不像宋氏那么失望,只点头道:“既然已经报了案,县太爷也派了人去追人,那就在家耐心等着,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吧。老二,你这次可得好生谢你三弟,还有你大哥才是,你的麦子都已替你收回来,明儿你可以不用下地,只在家脱粒就好了。”
沈河点头应了:“多谢爹,多谢大哥三弟,我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