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刚听沈九林说了那个什么辣椒她因为是出嫁了的女儿,他们家不能种时,她还满心的委屈,别的外嫁女不能种便罢了,她可是亲姐姐,竟也不能种,哪有这样不讲人情的?
不想随即就听路氏说,以后她两个儿子念书的束脩季善与沈恒都给出了,沈桂玉立时又转委屈为喜起来。
两个儿子一年的束脩合起来怎么也得三四两银子了,虽然还是比不上种那个什么辣椒的收益,却也不用受累,直接就有啊,且四弟妹显然是个大方的,听说这次给所有人的年礼便都很丰富,那合起来一年也极可观了。
当然,她的份儿肯定还是比不上二妹的,想也知道,连她都能得到这么多了,二妹肯定只有更多的;但宋氏如今是如何夹着尾巴过日子她是亲眼看见了的,且她如今在夫家能挺直腰杆过日子,婆婆都得让着三分,也都是靠的自己有个出息的弟弟。
那她就得知足才是,不然仍跟以前一样,眼里只看得到钱,只想着她不好了,别人都别想好,那宋氏的今日,肯定就是她的明日了,——她才不会那么蠢呢,她还等着将来她两个儿子也中秀才,自己也能跟娘如今一样的风光呢!
季善迎上沈桂玉满脸的笑,道:“大姐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当然得有福大家一起享了。想必大姐也听爹娘说了,以后两个外甥的束脩都相公和我出之事儿吧?对两个外甥是这样,对攸哥儿我们也是这样,不说将来要让他们学出个什么名堂来,至少读书也能明理。所以等过了正月十五,大姐与大姐夫便把两个外甥也送去镇上念书吧,大哥儿可比小松还大些呢,小松都念好几个月了,他可不能再耽误了。”
一席话,说得沈桂玉微红了脸,讪笑道:“这不是想着冬日天冷,怕两个孩子去了学里照顾不好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病了,所以才想着,等开了春再让他们去吧?再就是,自聚丰楼换了掌柜后,跟当初叶大掌柜在时大不一样了,孩儿他爹都快被挤得没有站的地儿了,账房那样紧要的地方,新掌柜肯定是要换自己的人上的,连带孩儿他爹拿回家的银子也是大不如前,难免有些紧张……但四弟妹放心,开了春我一定把他们兄弟俩都送去,再不耽误了。”
季善想到沈桂玉已不能生了,也就不怪她把现有的两个儿子看得更重;且以她的眼界,也看不到以后,只看得到如今家里经济紧张,能省一点算一点,实也怪不得她。
因点头道:“那大姐记得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就送他们去吧,正好小松也在,学堂里外和一同上学的孩子们应当都已熟悉了,也好照应他们。”
沈桂玉忙笑着点头:“好的四弟妹,过了元宵节我就送他们去,将来也好让他们像小舅舅和二姨父一样体面。”
季善笑道:“便将来不能考中功名,识文断字也能像大姐夫一样,去给人家当账房,怎么也比只能在家种地强啊。对了,方才听大姐说如今聚丰楼跟叶大掌柜在时大不一样了,那大姐夫日子岂不是很艰难?”
沈桂玉叹了一口气,“可不是么,新掌柜处处挑刺儿,你大姐夫早前又有些散漫……偏叶大掌柜如今的饭馆开在府城的,要是开得近了,做生不如做熟,你大姐夫还可以再跟了叶大掌柜做事儿去,如今也只能小心再小心的做着,看能不能让新掌柜放心,好继续用他了。”
柳志那样的人,也就是清溪实在无人可用,只能将就用他,叶大掌柜才会凑合着继续用,如今他却怎么可能再用,便是叶大掌柜肯,她还不肯呢!
只这话季善不可能傻到说出口,便只笑道:“只要大姐夫勤劳踏实,兢兢业业,新掌柜总能看到他的好处的。”
沈桂玉听得笑起来,“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只要他不犯错儿,好歹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儿了,便是新掌柜也不好撵他的。倒是叶大掌柜那样一个体面能干人儿,怎么偏就遭了难呢?不过就算遭了难,能人始终是能人,这不这么快便又把自家的新饭馆给开了起来,还能因为四弟和四弟妹与他交好,便让我们所有人都沾光呢?可见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指不定要不了几年,叶大掌柜的饭馆便能跟聚丰楼一样,也开到天泉,再开到咱们清溪来,那孩儿他爹可不就又能去跟着叶大掌柜做事了。”
这话季善爱听,她可不正想着有朝一日,能把飘香开到跟聚丰楼一样大,分店到处都是呢,笑道:“那就承大姐吉言了,我回头见了叶大掌柜,一定把你的话转告给他,他听了想来也定会很高兴的。”
沈桂玉忙摆手:“四弟妹可别转告叶大掌柜了,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啊,不过就随口这么一说而已,没的白叫叶大掌柜笑话儿。不过四弟妹方才说的也对,会写会算后,就算将来当不了秀才老爷,能去给人家当账房当掌柜,也比在家里种田强啊。我明儿回了家,就给两个孩子缝书袋,再让他们爹教教他们怎么拿笔,怎么写自己的名字,省得回头去了学堂,跟两个木头一样,啥都不懂,夫子一看便不喜欢。”
说着想到章炎也在孟夫子的学堂呢,那可比沈松一个半大孩子会照应人多了,又看向沈青笑道:“倒是我脑子一时抽了,竟忘记他二姨父了。二妹,等正月十五你外甥们去了学里后,还要请二妹夫千万多多照应一下外甥,多多指点一下他们的学问才是啊。”
沈青闻言,笑道:“这事儿怕是不行了,我正跟娘说,过了正月十五,相公就要去县学里念书了呢,老是在镇上窝着,一直没有进益,就算两年后再考,仍是一样的结果。倒不如去县里念上两年试试,就算要多花不少银子,只要两年后能中,那也值得了。”
路氏也道:“是这话,孟夫子也那么大年纪了,哪还能跟年轻时相比?这几年学堂里除了老四,也再没出过其他秀才了,便是孟夫子自己的儿子,那也是在县学里中的秀才,就让二姑爷去县学试试吧,不然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念下去,若两年后还不中,也是时候该考虑做点儿旁的了。就是这样一来,你们娘儿三个得节衣缩食了。”
沈青忙笑道:“有我公婆在呢,我手里也还有些体己,哪里就到节衣缩食的地步了?娘只管放心吧。何况回头实在撑不下去了,不还能向四弟四弟妹,再不然也能向舅舅舅母借呢?您就别操这个心了,我和相公心里有数的。”
季善笑接道:“是啊娘,您就别操这个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啊,就只等着两年后,给您的二女婿包一个大大的红包贺喜就行了。”
沈桂玉也笑,“就是,娘就别担心了,这不是还有四弟和四弟妹呢,他们这么能干的,连族人都肯照应,怎么会反倒外了自己的亲姐姐?就是回头两个孩子只能靠小松照应了,不过也没事儿,小孩子要不了几日就都熟悉了,只要熟悉了,当爹娘的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心里却是暗暗撇嘴,果然她没猜错,她都得了那么些银子,二妹只有更多的,果然老四两口子这不就直接把二妹夫去县学念书的银子给出了?一年下来,怎么也得十几两吧?
还真是明晃晃的差别对待呢……算了,到底他们才是亲生的,自己却是隔了肚皮的,还是知足吧,回头惹得老四两口子和爹娘都生了气,就真是亏大发了。
不过这样一算,老四两口子在府城到底赚了多少银子呢,肯定叶大掌柜给他们的好处比她以为的还要多,他们手头也比她以为的还要宽裕,才能这般大方吧?
那回头等那什么辣椒收获了,运到府城后,他们岂不是还要大赚一笔呢,啧,他们怎么就那么好的运道,跟叶大掌柜这么好呢!
——沈桂玉倒是压根儿没往饭馆乃是季善沈恒与叶大掌柜合伙儿开的上想过,毕竟开个饭馆怎么也得上百两银子的本钱,老四两口子怎么可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银子?
也就只有叶大掌柜才拿得出来了,他一家子再是落了难,那也比他们这样的人家强出十倍,往哪儿抓不到百来两银子的本钱呢?至于老四两口子,想来至多也就是四弟妹跟当初卖那什么皮蛋方子给叶大掌柜时一样,靠卖另外的方子赚了些钱,再帮着叶大掌柜跑跑腿儿,拉拉线什么的而已。
若是让季善知道沈桂玉正想什么,少不得要憋笑一场,然后说沈桂玉想的是对的,他们的确也就只靠着叶大掌柜,赚了点小钱儿而已,这个“美丽的误会”省了她多少事儿。
但沈桂玉想什么她怎么可能知道,听她话虽说得隐含了几分酸意,到底还算中听,也就懒得与她计较了。
只笑着问路氏道:“娘,我觉得有些冷了,只怕大家伙儿也都一样,这炭盆到底只烤了表,烤不了里啊,不如我去做些酒酿圆子,大家都热热的喝一碗?肯定由内自外都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