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男人连忙上前拦住韩宣:“韩公子,不要脏您文人的手,让我们来。”
韩宣完全失去理智,不愿意松手,用尽了全部气力掐住小孩的脖子。平日里温良的眸子燃着熊熊烈火,是任何水都无法浇灭的愤恨。
他赌上仕途,赌上命运,去救一个恶毒的人。若是不让他知道,他还能好好活着,偏偏要他知道这种痛苦而恶心的真相,叫他如何平静。
当时,没人愿意伸出援手救这小孩,他看小孩母亲哭得可怜,心软了,不顾随从的阻挠,奋不顾身地冲进去救人。
哪怕是毁了脸,他顶多只有一点点后悔,但一想到那是一条生命,他心甘情愿,后果与痛苦尽悉自己一并承担。
全天下应该没人比他傻吧?
为了一个陌生的小孩,他辜负了恩师多年的教养,辜负了珍花的爱,辜负了父母多年的养育。
可是现在……
他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曾为街边的老婆婆送过伞,淋雨回去,自己病了好一阵;他曾救下被丈夫暴打的女子,到头来自己被人揍了一顿;他也曾顺手帮邻居卖了东西,对方却拿他好心当理所当然……太多太多自以为是的善良,现在想来没有一件不叫他心寒。
圣人说仁者不忧,他心中有百川,却一次次被这些巨石砸中,溅起莫名的水花,到头来满目疮痍。
他自恃有才华,哪怕没能高中佳榜,至少能取得举人位置。只要获得功名,爹娘的生活能好点,珍花跟着他,将来不用吃苦。
心中向往着美好的未来,如今在眼前全部粉碎。
这一切凄苦都从这该死的心软开始。
他松开小孩的脖子,失魂落魄地垂下眸子,一半狰狞一半残破的脸隐藏在幽暗的后厨里,清白的面容不复存在。
福英挨了狠揍,嚎啕大哭地求饶。
纷乱的呵斥声明明剧烈清晰,却半分不曾进入他的耳朵。
他掀开那发红的眼睛,泪花在眼眶里浮漾,寒意袭来,面前的一切都让他心如死灰。
面目逐渐扭曲,他砸了架子上的一坛坛酒,迅速抽出在灶台里面熊熊燃烧的火棍,像是抽干了灵魂,眼睛的光亮渐渐黯然无神,只有火苗在瞳仁里跃动。
他平静地将火把抛在地上,很快,大火顷刻蔓延了整间后厨。火势轰然爆发,他如死水般定立在火势中央的,堕入最深的黑暗里,呼吸一点点被浓烟侵占,丝毫不想逃离。
“韩公子,着火了,你快出来。”同行的男人焦急地喊他,奈何面前的火太大,而韩宣却充耳不闻,往最里处走去。
他们火急火燎地提着桶,跑去不远处的河边提水。
望年本意不是他自暴自弃,而是认清这帮人的真面目。她要冲进去劝他出来,楼玉树一把拦住她,眼神里满是冷漠森寒的流光。
“他想求死,你不许去。”
楼玉树曾经也下定决心想了断自己,他恨所有人阻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