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了血的剑端如注垂落在小花身上的麻绳网,方坤双目通红,仿佛含着血泪,带着无法置信的骇然,身体僵直挺挺地伫立在她面前,抬手想擦拭她的泪花,却沉重无比。
喧闹的厮杀之地,哀嚎声此起彼伏,小花怔然地扶住方坤。
须臾间,他紧紧闭着嘴巴,也紧紧闭上眼,身体比往日僵硬许多。她喊了几声方叔,方叔从来不曾这样沉默地对待她。
泪花模糊了视线,她哑口无声,想张嘴歇斯底里地痛苦呐喊,然而方坤的死在脑海里萦绕,无限地放大,堵在喉咙。
赶来的谢景宸长剑挥去,挡住青霄阁护法的杀戮,大喝道:“小花,快跑,躲进去。”
另一端同样在厮杀的黄橙紫与萧听互相掩护,艰难地前行,危机四伏。他们赶走了敌方,奔向小花,竭力抵抗伸向小花的魔爪。
黄橙紫崩溃地喊道:“小花快进去。”
小花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耳朵嗡嗡响,身上的网早已经渗透了方坤的血水。
她哽咽地啜泣:“对不起,每次都先救我……我已经不值得了……方叔……对不起……”
方叔总是问她是求生还是求死,她也总是毫不犹豫地告诉方叔唯一的答案。
她想活着,像一朵娇俏的小花,普普通通地活在山谷,不为人注意。她想活着,像花墙边的叶子,参差自由地生长。她想活着,像夜空中的小星星,不用发散万丈光芒,只要有点微光就行。
人生有无边而黯沉的黑夜,乌云密布挡住星月,却总会有一两道突如其来的闪电,一瞬间照亮天空,带来片刻的微光。仅仅只要片刻的微光,就能复活一片沉寂的死灰,燃起强大的火苗。
方叔就是她的微光。
她好想好想活着呀。
活着真好,她一点儿都不想求死,可她没有一丝丝微光了。
姐姐们总是告诉她,她没有错。是的,她也这么觉得,世上有弯路与险境的出现,都不是她的错。
“才不是我的错,是不是……方叔……说我做饭难吃,那是我的错,说我走路声音太大,那绝对不是我的错,是不是,方叔?我又不是生来就戴着锁链。”她低声地自言自语,眼神里的空洞木然,宛若一根被抽去春天的枯枝。
阳光就在眼前,一触即得,她伫立在阳光无法照耀的地方,浑身发冷,再无半分波澜。
她呜呜地哭出声,艰难地抱住方坤,慢条斯理地扯开身上的网,颤抖的手摸到他身上的荷包。
是一个丑陋又粗制的荷包。
金大娘总在明媚的午后手把手地教她,可她总是笨手笨脚的,被金大娘提着耳朵骂了好多次。
那张苍白而无神的脸浮现出狞然的苦笑,她断然打开荷包,取出小盒子里的毒药,一口吞咽在嘴里。
五脏六腑的绞痛随之而来,她强忍着痛苦,缓缓站起身,在战乱中无力地拖动方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