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倧说有事要跟荣榆谈,原也不是诓荣姜的,只是他跟荣姜进府时,正好赶上荣济从程家回来,因赵琰被废的事情是即诏书,他跟程世坚自然都已知晓,所以匆匆赶回家来。
荣榆见了赵倧又复返,迎了他一把,却没那么多礼数,只横眉冷目的冲荣济:“荣家养他这么多年,他却敢这样吃里扒外,曹宾给了他一千两银子就叫他软了骨头,下作的东西,你叫敬哥儿寻个由头,把他落了。”
荣姜讶然,听明白了,赵倧却有些疑惑,于是扯了她一把,丢过去个询问的眼神,荣姜压了压声儿:“是我们荣家家生的奴才,从前跟着外祖父东征西战,不怪外祖父这样生气。他为了银子就没了骨气。。。。。。”说着啧了一声,扬声对荣榆道,“依我说,索性把他交到顺天府去,他这样吃里扒外,也该叫宋大人好好定一定他的罪。”
荣榆思忖了片刻,同意了这个提议,打了荣济去办,才正经的与赵倧见一回礼。
原本进来时赵倧神情凝重,可这会儿却突然有了主意,心中也一片清明,微颔算应下荣榆的礼,往堂中端坐下去,开口时却不是问话,只平着声陈述道:“慎王被废,内中原由不必我多说,国公爷自己计较。”说着看向荣姜,“我想来眼下最紧要的,是叫荣荣自请离朝,彻底的抽身。”
荣榆一拧眉,哼了一声:“殿下说的怪轻巧,她想抽身,陛下能许吗?”他反手指指自己,又虚点了荣姜一回,“她是什么身份,由得她自己做主吗?”
赵倧却不恼,一抬下巴对上荣榆:“你们家庄子上不是出了家贼吗?京郊的庄子常年没人管,因旧年情分加上信任,都丢给了老仆料理,而今这老仆成了内贼,京郊的庄子,连带着你们荣家名下的产业,不该好好整顿一番?”说罢后沉默了会儿,给了荣榆足够的思考时间,须臾复启唇,“正好叫荣荣去操办这些事情,她是长房嫡女,又精明能干,多合适?”
荣姜自然是不肯的,朝中才出了这样大的事,程邑还被废了右手,江北肯定是回不去了,此一番江北无人镇守,她还怕边陲战火再起呢,叫她这会儿抽身离朝?她不为赵珩守天下,也要为江北数十万的百姓考虑呢。
赵倧把她脸色变化尽收眼底,赶在荣姜开口之前慢条斯理添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此时不退,你就是下一个目标。”荣姜心说我退了有什么用?该来的一样会来,赵倧却看穿她心思似的,轻笑了声,“做多才会错多,有错有过就会受累,人都说敏于事而慎于言,可放在你身上,多些惫怠才最好。离了朝堂,你就只是荣姜而已,把持的都是家事,陛下想抓你的错,也无迹可寻,”他把目光转而投向荣榆,“我说的对吗?”
果然荣榆面色沉下去,却颇为赞同的点了头,荣姜一见他点头,小脸上就没了神采,整个人蔫了下去,也不再开口反驳,由得荣榆执狼毫书奏折,交由马瑞呈报吏部,转呈到清风殿中,等赵珩朱批示下。
——————可爱的分割线——————
赵珩的回复在后半天就传回了荣府,他在荣榆的折子上只写了个“许”字,再没别的话。
荣姜捧着折子愣了半天,直到荣榆开口叫她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搬到京郊的庄子上去,她才回过神来,咕哝着道:“我有件事,没来得及跟您说。。。。。。”见荣榆停下手来看她,才继续道,“当日在程家时,程邑打了一屋子的人,独留下我,跟我说。。。。。。叫我离英王远点,”荣榆眼皮子跳了跳,神色也微变,是要骂人的征兆,荣姜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叫嚷着添话,“您听我说完呐!他的意思是,英王这个时候回京,谁也不知道他心底到底是什么盘算,他觉得,英王还是很有野心的,不想将来我被他利用或者坑骗,所以叫我趁早离他远点。”
荣榆面色稍霁,却眸色清冷的瞪着荣姜:“那你怎么想?”像反应了过来,嗬的吸了口气,“你觉得他叫你远离朝堂,是心怀不轨?”
荣姜却摇了摇头,轻咬下唇,半晌才开口:“不是,叫我此时抽身而退是为我好,这一点我还不糊涂。可是——”她拖个音,“从英王回京以来,先是江北出事,他赴江北查案险些遇害,回京后累的慎王被陛下训斥,”荣榆眼锋扫过来,她心虚了一把,低了低声,“诚然也有我的过失。”
她后面的话没说,荣榆就已经接了上去:“紧接着就生了官女丢失案,一桩案子整垮了曹宾,废黜了太子,折损了程邑,连你都因要避开而不得不去朝持家事。你觉得,或许这都非英王所愿,也非他一手设计,可他回京回的太巧,似乎和这些事脱不了干系,是也不是?”
荣姜一时讶然,荣榆一针见血,所说正是她心中所想。本来当日程邑劝她,她还在心里替赵倧抱打不平,深觉这样一个风姿绰约的贵公子,总不该有这样龌龊的心思。可这几****越想越觉得蹊跷,怎么就这么巧呢?从他回京后,邺城风波不断,他明里一心想平息事端,可暗里呢?究竟是不是真的表里如一,谁又能知道?
于是荣姜点了头:“程邑说,若英王真的无心皇位,就该闲云野鹤隐于云州,而不是在云州励精图治。”她稍怔了怔,不敢跟荣榆对视,“虽然我知道,殿下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牵制陛下,叫陛下心中仍有忌惮,不至于行事太过激烈极端,总记得云州还有这么一位皇叔,若他有朝一日行差踏错,皇叔还可能重得人心,到时借‘清君侧’的名义兴兵起事,说不得天下兵马都会响应。。。。。。”
“你既然心里都明白,就不该叫程慎清搅乱了你的心神,”荣榆斥了她一声,见她脸色白了白,心中到底不落忍,语气就又和软了一些,“你这些年何尝不是在刀尖上过日子?将心比心,也该明白,英王若真的身退,等着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你别忘了,英王是先帝亲自册立的皇太弟,换言之,他跟陛下都是名正言顺的。当年是他退让,并不代表这个皇位,不该属于他。”他哂笑一回,“你们想叫他怎么样?尝一尝‘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的日子?”荣榆话到后来,已满是肃然了,“这大邺,我能退,钱直能退,郑雍周尤深都能退,就连你,为躲陛下算计,都可抽身一时,却唯独他,想退而不能,若进又不愿。进退两难的境地,是这天下,逼着他走进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