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就这段时间里汉尼拔曾经带着贝蒂出来玩过好几次,已经能够将周遭的人的面孔记得清楚。不过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这个大块头,倒是贝蒂怎么都无法在记忆深处找寻到的了。
此刻在他们眼前的大块头有一双奇怪却又湿润的眼睛,他穿着一条破旧褪色的工装裤,整个人异常的高大,在他们两个7岁小孩的面前简直像是一堵黑色的墙。他的身上有一种很严重的海水腥咸的味道。他那黑色的大手中捧着一只满身是血的白色的鸟,正是不久之前贝蒂在天空看到的过的那些白色一直徘徊的鸟。在这个距离,贝蒂才发现这是一些白色的鸽子,在这个人的掌心里已经奄奄一息。
他那眼睛看着贝蒂和汉尼拔,他说话的声音慢慢的,说是的具有美国口音的英语,不过这口音带着一点美国南方的腔调,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说:“来不及了,快来不及了。”
贝蒂和汉尼拔都会英语,虽然他说话的口音有点模糊不清,但是都被两个人准确地理解到了他所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见这个大块头将手中的鸽子用手指轻轻合拢在掌心,然后低头下去用嘴唇抵在两个合拢的拇指指节上,他的眉头紧紧地蹙着,他的嘴巴轻轻撅起来像是一个在吸吮的举动。紧接着,那原本已经快要失去生命特征的白色鸽子在他的掌心内传来了轻微的“咕咕”声。
贝蒂和汉尼拔都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抬起了头,他的眉毛依旧皱巴巴地皱在一起。在他这深颜色的面孔上的是一种可以称之为难受的表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肌肤下缓慢地鼓动着。
他松开了手掌,在他掌心中最先展露出来的是白色振动的翅膀,那只原本低着头几乎像是死去的鸽子扬起了脖颈。它在他的掌心里站了起来,然后——
那只鸽子飞出了他的掌心,朝那湛蓝漂亮的天空飞去。如果不是它的羽毛上还带着鲜血,那真的很难想象这只鸽子其实快要死掉了。
而现在,鸽子在他的掌心起死回生重新飞出去之后,最容易注意到的就是在他们面前的这个高个子的——男孩。说是男孩一点都不为过,因为这个人除了长得很高大之外,他的五官其实还是稚嫩的,还带着少年人的那种未脱的稚气,眼睛里澄净得几乎像是一潭清澈见底的泉水,一点都不曾有一种属于某些狡猾成年人眼中的狡狯。
现在他的脸上还是一种极为难受的表情,他仿佛无法忍受这种难受而稍微弯了脊背,好像那弯曲起来的脊背可以缓解这种痛苦似的。他的脸部小小地抽动着,眼球鼓动,这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咽喉里让他窒息难受。
贝蒂有些担心地说:“嘿,伙计,你现在还好吗?”
贝蒂的话语刚落,就看见他突然从嗓子里发出轻微的呜咽和干呕的声音,他张开了嘴巴,在他那因为痛苦而咬紧的牙关终于松开之后,从他的嘴巴里飞出了一些细细小小黑色虫子,从他的嘴巴里疯狂涌出来之后盘旋着,却渐渐变成白色消失不见了。
贝蒂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忍住说:“你你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
为了让这个人能够顺利理解他们的话,贝蒂刻意使用了英语说话,不过之前贝蒂学习的英语是英式英语,可能会让这个人听起来有点困难,但还是努力将每一个音节都说得清楚。当然,在和丹尼说话的时候,贝蒂也经常是这样的习惯。
他那弯曲的脊背才缓慢地得以伸直,他重新在两个人的面前站立。他那奇怪的眼睛看着贝蒂,说话的声音依旧是慢吞吞的,他在摇头,但看起来又像是点头,是一个奇怪的摇摆弧度。
他说:“我我不知道。”
他看起来确实很迷茫的样子,好像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也好像是他天生就具备的一种能力。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迷茫的眼睛小心地看着贝蒂。他看着贝蒂的眼神一点也不加以掩饰,好像在仔细地观察着贝蒂,虽然在他的眼里并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恶意的神色,但是这依旧会让汉尼拔在短时间内戒备起来,他将贝蒂挡在自己的身后,他对他说:“你是谁?你是美国人是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使用的也是英语,不过汉尼拔的口音更加偏向于美式英语,可能会让这个人理解起来容易一点。
他也回答了汉尼拔,他说的是:“我是约翰·柯菲,我之前跟随着一艘船过来的,船上的头儿告诉我能赚钱还可以给我生存的地方。我们从美国的航船途径这里遭遇了海盗——头儿死了,很多人都死了,我完全来不及拯救他们,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他的眼睛又变得有些湿润。
在他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贝蒂没有放过这机会去探究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一个坏人。她已经会使用这种感知的能力,特别是在她频繁做噩梦的这个时候,她那种感知的能力异常的敏锐——在约翰的诉说中,她看见了那一艘被劫持的海船,一群强盗一样的人举着刀狠狠地砍向了那个掌舵手的头颅,那颗血淋淋的脑袋朝贝蒂所在的方向飞来。
贝蒂吓了一大
跳,她努力眨了眨眼睛,让那样的画面在自己的脑海里消失。
贝蒂看见了约翰看着自己的眼睛,依旧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探究的意味。贝蒂与他说:“你是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吗?”
约翰说:“我想我可以帮助你。我想我可以做到的。我感觉到你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