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南京城,阴冷异常,朱慈烺一大家子人,还有两个兄弟,以及张焉,都站在皇宫的殿前。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静悄悄的。
庐州城离南京城没有多远,不过有长江阻隔。本来、南京这边是布置了长江防线的,然而现在、已经毫无作用了。周遇吉一往南京走,城里就乱成了一团麻。兵卒们要吗在将头的带领下,往浙江方向跑了,要吗一哄而散,跑出城去回乡避祸。
城里现在剩下的就是一些勋贵的家丁队,和一些老卫所兵。
文官这边也是跑的跑逃的逃,高级官员没剩下几个。低级官员倒是没跑多少,因为他们早知道了北京的政策,五品以下的,基本会保留原职,往后哪怕是会被取了实职,还是会有出路的。
高级官员往哪儿跑了?主要是三个方向,一是去浙江找左梦庚和福王、潞王他们,二是回乡以观时局的变化,三是往松江府跑。
没错、去松江府也是一个主流选项。哪不是朝廷的地盘吗?他们过去是去自投罗网不成?实际上那些人是看的明白,眼下这种情况,松江府才是最安全的。起码不会遭乱兵和流匪的祸,至于以后,朝廷总不会对所有在南京任职的官员都追责吧?
最多也就是对一些主要人物进行审判,其他的人、说不定还继续有官可做哪!即使往后做不了官,在松江府做个寓公,家里人做些生意,日子还是一样的过。最近几年,他们的家里多多少少,通过松江府的渠道搞些营生,算是早就铺好了退路。
无论是军头还是文官,他们在跑路的时候,都将南京皇宫里的人给忘了。没人去皇宫里问情况,也没人生出裹挟帝室的想法。
裹挟帝室有什么用?非但对保命没帮助,还会将仇恨全拉在自己身上,相当于主动扛起了一包炸雷。这种事不能干,哪怕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家族着想。祸不及家人,是北京那边平乱时一直坚持的准则,但你要是将皇帝的儿子孙子给绑了,这个准则怕是就顶不上用。该留的退路还是得留。
沉重的宫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缓缓的被人推开了。周遇吉身着戎装,迈步走进了皇宫。
“周太保、此来可是欲行不臣之事?”张焉站在殿前的台阶上,目光如炬的看着缓步上前的周遇吉,发出了喝问之声。
“娘娘、卑职不敢。卑职入宫,是为了保护娘娘和几位殿下的安危。”
“你将如何护我等安危?”
“卑职本想护送娘娘和殿下们去松江府,好将南京宫室安全交到皇爷手中。不过眼下、朝廷兵马已近在身侧,南京这边的乱军也四散而逃,再去松江已无意义。故卑职决定,让士卒拱卫宫城,静待北京过来的兵将接管宫城。”
“如此,宫卷的安危能保障吗?”
“能保障,北京平乱的将领已经与卑职联络上了。他们让卑职先护着宫城,等在开封府的次相马士英派特使与娘娘面谈后,再行交接宫城之事。”
“等马士英的特使?与你联络的军将可否提过有关烺哥儿的话?”
“提过、代话之人说具体事宜特使会谈,圣人的口谕是昱王殿下无治国之才,安心做亲王当为正途。”“本宫知道了!还请周太保尽心,将宫城护好。”张焉说完,看了一眼朱慈烺,缓步走进大殿。朱慈烺赶紧跟着进去。
“伯母、吾当何为?”
“事已至此,汝父的安排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帝王家无私情,汝父如此做已经是尽力顾及了你们的父子之情。”
“烺儿明白了!也不知往后,这个亲王能不能做安稳。”
“只要你能放下杂念、忘却在南京城的一切,亲王能做安稳。婶娘,会尽力护你周全的。”
朱慈烺没在说话,只是在大殿中找了个位子坐下。往后余生,他真不怎么敢想。说是亲王、肯定不会像其它正常的亲王那样享受相对自由的生活。最好的待遇,也应该是被监禁在宫室,过着囚徒般的生活。
可话说回来,如此待遇已然是极好的了。大明宫室中,对权利斗争失败者的待遇朱慈烺还是知道些典故的。建庶人、吴庶人的经历有多惨,朱慈烺不是不知道。希望、自己以后的生活不要像他们一样惨。
就在朱慈烺发呆的时候,听到宫城外响起了密集的鞭炮声。
“这是他们进城的动静吧?”
“应该是!烺儿、你莫要在意!城头变换大王旗,百姓们有些表示也是应有之意。”
“儿臣不会在意的!吾真像父皇所说的那样,没有治国之才吧!来南京也有十年之久了,可这些年里,内没有安民,外没有平乱,浑浑噩噩的一直被那些贼子们当提线木偶般摆布,一事无成。也就是在这些年里,父皇他内练强兵,外抵虏寇,将危若累卵的大明带向了中兴。在这其中,儿臣还给他添了不少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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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烺儿、不要再想这些了。治国不是易事,也未尝是好事。你伯父、你父亲,为了治国受的苦,这些年里你应该是有所体会的。举国之重,非常人所能承受。你解脱了,也是一件幸事。”
“是解脱了!”
就在南京宫城里朱慈烺和张焉说话的时候,南京城中的百姓已经陷入了巨大的狂欢中。王师终于进城了。
王师进城之后会给他们带来什么?百姓们的心里其实是迷茫的。但此刻他们是开心的,往后的日子应该是要比现在好吧?
率军进城的马爌和任双友两人,倒是不像一般的军民哪样亢奋。顺利的光复了南京城,可平南战事尚未结束,还有一大堆事急等着他们来处理。尽快恢复南京城的正常秩序,追击南逃的溃军,南京城周围聚集的一大坨降兵的安置,南直其它府县的接收和平定,以及平定浙江的战事等等都需要他们尽快拿出方案和解决。
要做的事还多着哪,根本无暇从容的享受这份胜利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