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晚间一道用饭的时候,贺郎中听石咏说起这金陵风物,忍不住拿眼觑着他:“小石,你以前出过京?来过这金陵?”
&esp;&esp;石咏摇摇头,讪笑着说:“听人说的……”
&esp;&esp;人,果然不能喜怒皆形于色,容易露馅儿!
&esp;&esp;对面贺元思就将脸一板,说:“先别想着游山玩水,公务要紧!”
&esp;&esp;石咏听见上司摆了架子出来训话,赶紧束手应了,“是!”
&esp;&esp;大家心里却都是明白的,要真是公务要紧,贺元思也就不会径直跳过杭州织造,也不会在苏州的时候全凭石咏自己瞎摸索着办差了。
&esp;&esp;这其中真谛: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esp;&esp;只不过虽然是过场,也得好好走。
&esp;&esp;石咏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不想与贾雨村共处一室。甚至只要一见到贾雨村望向自己,他心里就很不舒服,倒也不是怕,而是打心眼儿里厌恶这等人。
&esp;&esp;陆文贵却恰在此时提出了,请一对精擅“先天神数”的女尼到此,推演一回,给贾雨村等人算算官运。
&esp;&esp;这下子,轮到贺元思与石咏两人面面相觑了。
&esp;&esp;“敢问,陆大人所说的,可是慧空师太?”贺郎中发问。
&esp;&esp;陆文贵点头应了,反问道:“怎么,两位也认识?”
&esp;&esp;贺郎中登时失笑:“岂止是认识。这两位,原本在姑苏玄墓蟠香寺出家,前往京中膜拜观音遗迹和贝叶遗文,因与本官的如夫人略有些渊源,所以结伴一同上京,却是不便住在扫叶楼客院,所以才过来清凉寺借住的吧!”
&esp;&esp;另外两人听了,连称“好巧”。
&esp;&esp;陆文贵见几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当即说:“那么,下官便安排人请师太师徒一道过来?”
&esp;&esp;贺元思点点头:“先天神数,听起来好生厉害。虽说如今僧道之流,占卜之术,不过是顺着说些旁人喜欢听的,但是这先天神数么……我等不如就当是见识见识,就只当是个乐子,听听而已,不妨的。”
&esp;&esp;贾雨村表现得略有些道学,当即问:“虽说是出家人,毕竟也是女流。需不需要另外一间禅室?”
&esp;&esp;这清凉寺里,也有些禅室是分开两间,中间以屏风相隔的,以便女眷听禅使用。贾雨村问的,就是这种。
&esp;&esp;陆文贵却摇头,说:“不必!出家人四大皆空,众生平等,男女之别,只是色相而已。她们师徒还未表态呢,怎么贾大人先拘谨起来了?”
&esp;&esp;贾雨村听着不过笑笑,便也不再阻拦,由着陆文贵去了。
&esp;&esp;贺元思扭头与石咏对视一眼,咋舌道:“实在是没想到,一路从苏州同行过来的,竟是有这样本事的人物。”
&esp;&esp;石咏倒是大概知道妙玉师父的能耐,只是他从没想到要请对方来给自己演算而已。
&esp;&esp;一时慧空师太带着妙玉,由陆文贵引着进入禅室。师徒二人冲在座四人都合什行礼,接着便各自盘膝坐在蒲团上。这对师徒衣饰装束照旧,做师父的依旧是青色的法衣小帽,而做徒弟的依旧穿着细布袍子,外面罩着水田衣,肩后垂着一大把乌黑柔亮的秀发。
&esp;&esp;慧空师太的眼光在四人身上扫了一圈,接着便向贾雨村合什行礼,道:“大人是座中官阶最高之人!”
&esp;&esp;室中四人都穿着常服,还没有开口,更别提向慧空师太介绍身份。慧空已经算出了与座之人中,贾雨村是品级最高的官员。
&esp;&esp;眼下这贾雨村任着应天府尹1,官阶为从四品,比正五品的贺元思和陆文贵略高一肩,比石咏这个七品小吏则更是不知高出多少。只不过贺元思是京官,陆文贵是帝王心腹,两人的年纪都看着比贾雨村要显得略年长,气度也更矜贵些。也不知慧空师太是怎么算的,竟然一语料中了。
&esp;&esp;贺元思等三人相互看看,都是惊喜不已。
&esp;&esp;唯独石咏,因为面相太过年轻,应该是被慧空师太早早地就排除在外的。这会儿他正百无聊赖,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往妙玉那边瞄过去……
&esp;&esp;被妙玉睁圆了眼一瞪,石咏那眼光又赶紧自觉主动地转回来。
&esp;&esp;“各位施主,既是有缘,便由贫尼替各位各自起上一卦吧!”慧空师太再次躬身向众人合什说了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