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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第2页）

&esp;&esp;可是表面上他却再也不敢造次了，只老老实实地欠了欠身，说：“若是小师父能出示颁瓟斝一观，在下感激不尽。”

&esp;&esp;妙玉却说不急，“先饮了茶再说。”

&esp;&esp;说着，妙玉抬手提了茶壶，要往石崇那只颁瓟斝里斟茶。石咏连忙拦住：“对不住，此前这只杯子有所损毁，我是用鱼鳔胶将其修复的，但只一件，鱼鳔胶沾不得热水，所以……”

&esp;&esp;妙玉听了，吃惊停手，再度托起那只颁瓟斝查看，看了半晌才点头叹息道：“

&esp;&esp;石咏将两只颁瓟斝同时放在面前，相互比较。

&esp;&esp;两件都是葫芦器，但是石崇那件是正品，而王恺那件……不，应当说是绿珠那件，则是仿品。两件器物一比较就能看出区别，主要的差别在于器型之上，石崇那一只，器型更加圆润饱满，浑然天成，而绿珠那一只本身器型更小些，且看得出葫芦是在事先设置的模范之中长大的，因此有三只较为明显的“足”，显得稍许有些不大自然。

&esp;&esp;但是绿珠那只颁瓟斝的优点则在于，器型完好，不像石崇那一只，有所残缺。

&esp;&esp;石咏屏息静待，隔了一会儿，轻轻地问：“怎么样？”

&esp;&esp;妙玉：……

&esp;&esp;石崇那里，哪儿还需要石咏催促，早就开始试图与另一只颁瓟斝沟通，只听他不住声地呼唤：“珠儿，绿珠……”

&esp;&esp;一千四百多年了，这两个灵魂分开以后，大约都没有想到过竟然还有能重聚的这一天。

&esp;&esp;可是另一只颁瓟斝始终没有回应。

&esp;&esp;“小石咏，你快好生想想，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把我唤醒，怎么才能听见我说话的？”

&esp;&esp;石崇急了。

&esp;&esp;石咏凝神回想，当日他从梁九功那儿得了这只正品“颁瓟斝”之后，又去见了贾琏，贾琏答允将这只酒器赠与他，他立即去“松竹斋”挑选材料，在杨掌柜的建议下，取了一片琥珀，又买了干鱼鳔，制成鱼鳔胶，这才着手修复了颁瓟斝。

&esp;&esp;对，的确，颁瓟斝刚刚修复的时候，是不能出声的，可是后来他往颁瓟斝里加了点儿凉水，后来又斟了点儿酒给它，这石崇便彻底满血复活，开始整天在他耳边叨叨叨，整天买这个，包那个的。

&esp;&esp;对了！石咏到这时终于想了起来，颁瓟斝名字里的“斝”字，本身所指的就是青铜酒爵，所以原先在西晋时候，这两件颁瓟斝应该本是盛酒的酒器，而不是茶具。因此，石咏想，以酒为媒，说不定便能唤醒这杯子上附着的灵魂。

&esp;&esp;于是石咏开口问妙玉：“小师父，请问府上有酒吗？”

&esp;&esp;妙玉：……？

&esp;&esp;石咏深知如果要往绿珠这只颁瓟斝里斟酒，就绕不开妙玉，于是他以最为坦诚的态度，将他所经历的奇事和盘托出，从他修复颁瓟斝的时候说起，一直说到石崇在承德的街道上感受到了另一只颁瓟斝的“气场”，因此他才追了过来。

&esp;&esp;除此之外，他还转述了一部分石崇的话，只说石崇看重绿珠，无论如何都不愿付出绿珠去与人交易，哪怕这样能换回自己的性命。

&esp;&esp;石咏一面说，妙玉一面默默地听着，直到石咏说得口干舌燥了，妙玉才慢慢地说：“有酒！”

&esp;&esp;这出乎了石咏的意料：他还真没有想到，妙玉是出家人，这出家人正住着的宅子里，竟然也有酒！这可刷新了他对出家人的认识了。

&esp;&esp;妙玉随意一瞥，道：“出家人也有出家人饮的酒。”

&esp;&esp;石咏对此研究不深，妙玉即便如此说了，他依旧疑惑。

&esp;&esp;妙玉双唇一抿，微微透着点儿不高兴：“就是有！”

&esp;&esp;“去将素酒取来！”她说着回身吩咐身边的道婆。

&esp;&esp;“你且别如此作态了！”妙玉吩咐毕，又转身冲着石咏毫不客气地说，“素酒一向都有，想那《西游》里唐僧还允那孙猴子饮些素酒呢1！”

&esp;&esp;石咏一怔，倒是没想到，妙玉还读过《西游记》。

&esp;&esp;他这么一吃惊，被妙玉见到了，立即透出几分不好意思，低着头一直不敢看石咏，只至那婆子将素酒取了来，妙玉才将瓶子递到石咏面前，淡淡地道：“这就是素酒，但不过是冰糖桔饼浸水罢了。”

&esp;&esp;石咏伸手将素酒取了来。

&esp;&esp;他丝毫没有察觉妙玉不好意思，只是一味赞叹，在这样一个时空里，妙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竟然也有机会读《西游》这样的文字。

&esp;&esp;可是石崇催得太甚，他不得不先顾着颁瓟斝这头，当下便小心翼翼地将那“素酒”倒入绿珠那只颁瓟斝里，然后静静地候着，看那只颁瓟斝，会不会因为这一点素酒而生出回应。

&esp;&esp;“珠儿，绿珠……”

&esp;&esp;石崇则满怀期待，等待着绿珠的灵魂能被唤醒——他愧了千年，悔了千年，到如今，终于能一吐衷肠了，这叫人如何能不激动？

&esp;&esp;突然之间，石咏与妙玉同时惊呼一声。

&esp;&esp;他们两人同时见到注入素酒的那只颁瓟斝轻轻一动。

&esp;&esp;在石咏眼里看来，这就像是两块磁石同极相斥的情形一样，两只颁瓟斝，非但没有靠向一处，其中一只反而向更远处挪了挪。

&esp;&esp;“郎君因妾身获罪，妾身已效死君前，您还要如何，一定要苦苦相逼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