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动了山地摩托。安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去哪儿?”她问。
他微笑道:“田纳西。海伦刚刚给我发信息了。”
安娜朝着天空的云彩瞥了一眼,妹妹正在检查着自己的帽子。舞台上,一名年轻女孩正被领向话筒前,身旁陪着一名国旗护卫手,面朝舞台的座位都已坐满,一条条脖子,正被期待拉长。
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或是给全地形车换挡,安娜便已劈手将钥匙一扭,从引擎上拔了出来。
“现在不行。”她说。
唐纳德只觉得怒从心头起。他伸手去抓她的手,去夺钥匙,可它却消失在了她背后。
“等等。”她嘶声说道。
夏洛特已经转向了舞台。瑟曼参议员正站在上面,手持话筒,那名约莫十六岁模样的年轻女孩就站在他身旁。群山已是鸦雀无声。唐纳德这才意识到此时要是开动那辆车,将会制造出怎样的动静。那女孩眼看着就要开唱了。
“女士们,先生们,民主党同仁们——”
参议员顿了一顿。唐纳德从四轮车上下来,最后瞥了一眼手机,随即将它收起。
“——以及屈指可数的无党派朋友们。”
人群中传出了笑声。唐纳德一阵小跑,穿过了谷底,鞋子在湿漉漉的青草和薄薄的泥浆上面带出了一串吱吱声响。瑟曼参议员的声音继续从话筒当中喷薄而出:
“在这个划时代的日子里——”
唐纳德跑得气喘吁吁,脚下的鞋子粘了泥浆之后变得越来越沉。
“我们共聚一堂。在这个代表着未来独立和自由的地方——”
待得山势向上时,他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禁想到了我们的一位敌人,一位共和党人所说的话。”
有哄笑声远远地传来,可唐纳德丝毫未加理会。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脚下的山坡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罗纳德·里根。他曾说过,自由必经奋斗而得,和平亦不会从天而降。当我们倾听着这首国歌,这首多年前写于连天炮火之中,书于一个崭新的国家即将诞生之际的不朽之作时,请想象自由是否有价,问问自己,为了永葆这份民主的源远流长,我们是否还有什么不能割舍。”
已爬了三分之一——为了喘口气,唐纳德不得不停下来。再这样爬下去,即使他的肺不会爆炸,双脚也会瘫软了。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这几周以来一直坐在全地形车上到处乱转,而没像其他人那样步行。他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
他继续向上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彻谷底,越过高山,传了出去。他转过头,望向了下面的舞台,望向了那个甜美而又年轻的声音正演唱着国歌的地方——
他看到了安娜正火急火燎地从身后追上来,一脸的担忧。
唐纳德知道自己这下有麻烦了。他在想,自己就这样风风火火地跑上了山,是否是对国歌的大不敬。国歌唱响时,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位置,可他却丝毫没有理会。他转身背对安娜,重新下定决心,毅然朝着山上继续爬去。
“——激荡疆场——”
他笑出了声,上气不接下气地在想就这些土包是否也能称作“疆场”。从山上望下去,他们在过去这几周里所做的一切尽收眼底——一个个人满为患的州场地、无数的物资和牲畜、五十个州场地的熙熙攘攘——只是这闪亮日子的一切,在设施开始使用之后便会立刻烟消云散。
“——烟焰涨,炮火长——”
他爬上山顶,深深吸了一口清新、凛冽的空气。下面的舞台上,彩旗正在微风中有气无力地飘荡。一块巨大的屏幕现出了那姑娘唱歌的模样。
一只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回去。”安娜吼道。
他气喘如牛,安娜也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双膝还粘着泥浆和青草的颜色,想必是在上来时滑了一跤。
“海伦还不知道我在哪儿。”他说。
“——星条旗是否依然飘扬——”
一句还没唱完,掌声便已雷动,洋溢着赞美之情。还未听到轰隆的呼啸声,从远处飞来的喷气式飞机便已划过了他的眼角。只见几架战机翼尖几乎相连,组成了一个方块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