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和四十九年。
流金铄石的盛夏,天空中难觅一丝云彩,那轮烈日直燃烧到亥时,才堪堪隐下去,夜间终于起了几丝微风,却也是带着闷闷的燥热。
街市口,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儿,套着肚兜光着屁股,跟着人群往城外跑,没跑几步却踩到一块石子摔在地上。
一旁的妇人有些不耐烦的将他拽起,一边拍掉他身上的尘土,一边数落道:“不让你来,不让你来,你非来。。。。。。”
还不等孩子身上的尘土全部飘落,身后却传来一声极爽朗的笑声:“呦!这不是她家婶子嘛,你们也去看呀”。
扯着孩子的妇人一回头,就看见一辆板车上坐着个女人,她高兴起来:“可不是嘛,你们还驾了车?捎着我们一起嘛!”
“来!快上来!”几人坐好,便混入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和马车中,众人都匆匆忙忙的向兴都城外的跑去。
随着人群出了城,大道终于宽敞了些,板车悠悠的跑起来。
车板上的女人们在颠簸中,还家长里短的聊着,那孩子远远就看到一座极高的山峰,他激动的扯着妇人的袖子,让她去看。
那女人只看了一眼,便惊叹起来:“呦!几年不见,这里竟变成这样了?”
“可不是嘛!前山后崖全部围起来了,听说是专门为这三年一次的‘哨人围’准备的。”
“竟有这样的事?”
“可不嘛!听说这次除了猛虎野兽,还有从西域抓回来的胡人俘虏呢!”
“呀!这要是一不留神,岂不是要死在里面?”
“谁说不是呢!你以为这武状元是那么好当的!”
几人正叽叽喳喳的说着,板车已行到人墙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堵着,再也走不动了,众人从板车上下来,朝前面挤去。
不一会,嘈杂的人群就把哨人围前的高台,围的水泄不通。
天气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密密匝匝的蚊子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子,笼在人们头顶盘旋着叮咬着。
可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众人的兴致,他们紧紧贴在一起不怕热不怕咬,只怕看不见前面的高台和围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高台上燃起火把,远处的围子里,却黑的看不见一丝光亮,好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只有围门边上,两个侍卫拉着一条红绳静静的守着。。。。。。
那围子里还不时的发出些恐怖的怪叫,分不清是人的还是野兽的,每一响动,人群便跟着“哎呦”起来,仿佛他们亲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四周的大人把这黄口小儿挡的严严实实,他跳了两下,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干脆甩开妇人的手,扒着人群的缝隙钻到前面。
直到被穿着铠甲的侍卫拦住,那黄口小儿才不动了,只含着手指,呆呆的看着远处架子上摆着的宝剑。
“来了!来了!”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那小儿着急的踮脚去看,可被侍卫魁梧的身子挡的看不清楚,他干脆直接趴在地上,小脑袋从侍卫腿边的缝隙里钻进去。
这一钻,那小儿果然看见了,一个肩膀上插着利剑的男人,脚步虚浮着从身后那黑不见底的,发着巨大怪叫的围子里走出来。。。。。。
那男人一瘸一拐的撞上围子外拉起的红线,两个侍卫忙将红线放在地上,那男人又走了几步,似乎没了力气,眼见就要摔倒在地,两个侍卫忙搀住他,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闹的掌声。
端坐在太师椅上,打着瞌睡的公公也被巨大的喧嚣声惊醒了,他昏花的老眼,看了许久还是没看清走出来的是谁。
那老公公一招手,一旁的小公公忙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高公公,是宋仁远出来了!”
那老公公眼底闪过一丝欣喜,浑浊的眼珠一转:“扶咱家起来!”那小公公忙帮高公公理好发须衣襟,又扶着他站起来。
高公公颤颤巍巍的走到一张摆满锦布的桌子前,他佝偻着腰几乎贴在上面,才勉强看清,锦布上写着的名字。
直到看到那个写有“宋仁远”字样的锦布,,高公公才拿着沾了鱼胶黏在圣旨上,又脸上堆着和善的笑迎了上去。
两个侍卫扶着那人屈了一条腿,行着半礼,那公公展开圣旨,清清嗓子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闻言,三人才又屈了另一条腿直直跪着了,台上台下所有人也紧跟着跪倒一片。
“今设险峻奇围,测众志士之才,今宋氏仁远勇斩猛兽,智取胡敌,突出重围,实乃武曲星下凡,特封为羽兵营统领,赐绝世宝剑一把,望君携仁人志士保家卫国。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罢,宋仁远却迟迟没有起身,那公公疑惑起来:“宋统领?怎么还不接旨?”
宋仁远还不回答,直到身旁的侍卫扯了他一下,宋仁远这才回过神来,他艰难的撑着身子站起来,又朝那哨人围的入口看了许久,却始终不见其他人影。
宋仁远心底轻叹一声,才徐徐上前,接过圣旨和宝剑,谢道:“多谢高公公”。
“这是哪里话?宋将军教子有方,宋统领年少有为,我要赶快回去禀告老祖宗和淑嫔这个好消息,他们昨天就念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