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一年。
隆冬腊月里,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一片,北风沙沙的刮着,却怎么也吹不散穹顶之上,不断翻涌的铅灰乌云,它们聚集在一起酝酿着一场大雪。
太康子民已期盼这场大雪许久了,眼见今年蝗虫漫天饿殍遍地的艰难日子,终于快要熬过去了,而这即将到来的大雪,实在是来年的祥瑞之兆。
然而,太美好的期盼往往总会落空。
瑞雪未到,城郭外却围满了契丹兵,太康子民原本不太美好却胜在安定的日子,也被那个新即位的契丹王慕容辞忧搅乱了。
“皇上向来与西域各国交好,他们一定会伸出援手的”,天真的太康子民互相奔走安慰着。
只是赵帝有意压着消息,他们哪里知道,短短三个月内,慕容辞忧仅靠三千契丹残余骑兵,就攻破了太康声称固若金汤的边防,在横扫占领了许多城市后,眼下又层层包围着都城,原本就根基不稳的新兴帝国,一夜之间溃不成军的节节败退。
深宫里,赵帝脸色阴沉的扫视着百官大臣,众人满眼焦急却献不出一条有用的计策。
看着看着,赵帝心如死灰的认清了一个事实,自己渴望的辉煌不可能再实现了。。。。。。
轰的一下,赵帝原本勉强支着的身子,似被抽去了筋骨,整个瘫在龙椅上,守在一旁的魏公公见势不对,忙小跑着上前扶住她。
赵帝连暴怒训斥的力气也没有了,他沉默着一挥手,文武百官得以解脱,争先恐后的退出殿去。
“去祠堂”,赵帝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嗻”,魏公公忙应着,又偷偷用余光瞥瞥主子,这一瞥让他心里颤动的厉害。
赵帝的脸色难看极了,不单单是阴沉,简直是蒙着一层明显的死寂,这番模样,当年他随着赵帝被流放边疆,也不曾见过。。。。。。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祠堂,魏公公甩出袖子垫了手,才恭恭敬敬的打开了那扇朱红大门。
冷风一股脑涌进去,祠堂正中燃着的香烛,也被吹歪了烛火,火苗斜斜的映着,将墙上那副描着慈祥面容的女像,拉出长长的虚影。
“不。。。不要扰我。。。。。。”,赵帝有气无力的吩咐一句,就跌跌撞撞朝那画像奔去,魏公公忙恭恭敬敬的关了门,守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祠堂里就传出一阵哭声,再过一会那哭声里又夹杂着癫狂的笑声和摔打声,一时间乱成一团听不清的嘈杂。。。。。。
后来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直守到深夜,也不见赵帝出来,魏公公着急起来,他几次伸手想要敲门,可一想到赵帝进去前的嘱托,便又缩回了手,只拖着快冻僵的身子走来走去。。。。。。
不知何时,魏公公半跪半倚在门边睡着了。咚咚几声悠长的回响,惊的睡梦中的魏公公浑身一抖,他下意识的趴在地上磕头,直磕的额头生疼却不见一人,他缓缓抬起头,见天光已经大亮,忽的意识到,那钟声是早朝的信号。
这下,魏公公终于有了敲门的借口,他颤颤巍巍的敲了几下,却没有回应,又恭恭敬敬的叫了几声,还是无人应答,赵帝从来不曾失期,一种不祥的预感让魏公公浑身颤抖起来。。。。。。
魏公公再也坚持不住,他一咬牙猛地推开门,却看见赵帝的身体直挺挺的挂在那房梁上。。。。。。
皇帝自缢的消息不胫而走,太康子民人人自危起来。
果然,还不等皇帝下葬,军机大臣谢逸便迫不及待的自立为王,他信誓旦旦要踏平契丹铁骑,人们满怀期待地送他们出城,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人们竟看到谢逸的脑袋高悬于城门之上。
自这以后百官自退,大街上到处是被丢弃被踩碎的乌纱帽,再也没人敢主动出去迎战。
随着时光推移,却丝毫不见西域各国的援兵,人们原本坚定不移的自信,先是变成默默地祈祷,到最后只剩下可怕的哭嚎和诅咒,诅咒所有人同他们一样,深陷在这个没有粮食、没有秩序、没有道德的地狱。。。。。。
如今,偌大的兴都城里,只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丞相还未辞官,可人们也知道丞相只是个无用的文官,手下除了几个贴身侍卫外,并没有能够外出征战的队伍了。
反观城外的契丹兵,他们兵甲精良粮草充足,可以想象,只要慕容辞忧一声令下,便能不费一兵一卒的轻松拿下整座城池。
然而稀奇的是——
半个月以来,慕容辞忧既不攻入城池屠戮百姓,也不称王称帝,只是执着的围在兴都城外,日日饮酒夜夜笙歌……
与此同时,兴都城里每家每户仅存的食物早已见了底,城外酒肉的香气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们的味蕾,折磨着他们的心神。
眼见败局已成,有人趁夜逃出城向契丹举手投降高呼臣服,毕竟生死面前,所谓的节操骨气实在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