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朝廷战事捷报还是党仁弘平罗窦反獠,高昌的捷报用最快的速度传回来,让李二陛下大为快慰,迫不及待地召长孙无忌与房玄龄他们入宫分享这个好消息。
虽说平高昌的过程顺遂了些,可拿下高昌总是桩大喜事,这是个重要的运输关口,按照李二陛下的意思当然是直接把高昌收为所有,设为陇右道,置安西都护府辖之。如此一来,大唐的疆域便往西延伸了一大截。
李二陛下与房玄龄他们商量完,高兴了一宿。眼下侯君集他们还没回京,这消息也只能让大家欢喜一下,还没到庆功和设府的时候,第二日上朝时李二陛下没立刻拿出来与百官同乐。
由于心情好,这天朝会进行得颇为顺利,许多事务都是稍一讨论便过去了。
许多人都能看出李二陛下心情挺不错,通常来说,每到这种时刻就该魏征出来泼冷水了。然而没等魏征酝酿出劝谏的话来,后面的班次竟有人抢先手执笏板高高举起,表示自己有本要奏。
李泰不由往开口之人看了一眼。
上回他暗中着人去散布太子骄奢淫逸之事,不少人都上了套,齐齐站出来弹劾太子。这次他故技重施叫人出去暗暗挑引几句,成效却不怎么好,毕竟李元婴是满朝皆知的浑人,惹急了他能给你耍赖打滚的那种,等闲不会有人愿意沾惹。
李元婴只是让人卖个茶,又没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能到朝会上来的这些大臣里头,哪个家里没几桩生意?顶多只是交给下人或者远亲打理而已。
所以,眼下站出来的不过是个想要借李元婴扬名的言官。
上有所好,下必甚至,李二陛下立起了魏征这面镜子,大肆鼓励百官畅所欲言,底下的人自然也绞尽脑汁发表自己的各种看法、提出自己的各种建议。有的人是有真本事的,没蹉跎多久就步步高升;有的人是绣花枕头,读了满肚子墨水,要他办事和提建议时两眼抓瞎,李二陛下自然不可能重用。
眼前这人就是这样的绣花枕头,搁在平时李泰肯定看不上眼,但现在李泰心里特别期待他开口。就李元婴做的那些破事,写个一天准能写出封够他喝上一壶的弹劾折子!
李二陛下不知道这事是李泰私底下撺掇的,听到有人说有本要奏自是允对方开口。
这言官得了李二陛下许可,当即洋洋洒洒地念起自己精心炮制的弹劾折子来。
此人文采出众,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啰嗦!头一段无关要旨的开头便有几百字,他声音又属于平板无波的那种,若不是还记得不能殿前失仪,一些武官都想倚在凭几上呼呼大睡了。
切入主题后,这人啰嗦的毛病变得更加严重,洋洋洒洒千来字念下来,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区区一斤茶叶居然卖出八百贯钱,滕王身为陛下的亲弟弟,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接着他还用洋洋洒洒几千字叙述起李元婴过去干的坏事,直接从李元婴五岁那年以雪埋人写起!可惜的是,他才提到“贞观七年”,李二陛下已经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这都不只是陈年旧账了,简直是烂账!
众人都在心里大喊“陛下英明”,再叫这人说下去,这场朝会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开完!
李元婴又不是太子,好财也没碍着谁,李二陛下自己亲自出手帮他打广告了,别人能说什么?真要喷的话,也要喷李二陛下才是,可惜这人没魏征的能耐,不敢直接将矛头对准李二陛下!
李泰暗恨在心,怎地只有这么个蠢货肯站出来不痛不痒地弹劾几句?就他这种弹劾法,李元婴会有事才怪!
李泰在心里愤懑不已,坐在他前头的李承乾却有了动作。
李承乾执起象笏开口道:“儿臣有事要奏。”
李承乾鲜少在朝会上说话,不缺席就不错了,难得李承乾主动开口,李二陛下自然欣然颔首,示意他尽管说。
李承乾取出一份文稿让人呈给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不明所以,打开那卷文稿一看,上头的字有点熟悉,写得和千金茶盒子上头的“借问好茶何处有?千金堂内千金茶”一个样,显见是他那幺弟写的。
李承乾道:“这是滕王昨日给我看的,他才刚学写文章不久,昨日写好这篇文章觉得心里没底,拿来给儿臣让儿臣帮他看看,让我先帮他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回头他再呈给父皇。”
李承乾顿了顿,看了眼刚才说话的言官,“若非刚才有人弹劾滕王,我不会在没经滕王允许前就拿出来。”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好奇:那混世小魔王写了什么文章,居然能让李承乾拿到朝会上来说?
李二陛下把那稍显稚气的文章看完,掩卷让人把它拿回给李承乾,吩咐道:“承乾,你给大家念一念,让大家都听听这个被骂作胡作非为的家伙是怎么想的。”
李承乾依言取回文稿,不疾不徐地给文武百官念出李元婴这篇文章。
论文采李元婴和刚才那位文官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他倒是一点都不啰嗦,开头就把卖茶获利几何的事都列了出来,不过三四百斤茶叶,卖出的价钱可以换回无数石米粮,这个利润是非常惊人的!
这么一大笔钱,李元婴一点折扣都没打就在文章里写了出来。
李元婴还在文章里写,他与萧德言谈论赋税,知晓为了鼓励南北货易,各种买卖都是不收税的,但是他认为茶利甚巨,若不收的话可能会导致百姓纷纷不种粮食种茶叶。
李元婴提出,为了大唐社稷长治久安,往后茶叶买卖按照汉时的商税来收,直接来个十税一!
李元婴还进一步提议,往后已有的、必须的行当还按照以前的惯例来,若是有个什么新事物、新买卖,那必须经由朝廷来判定需不需要纳税。
更多的东西,李元婴没在文章里写,他只写他现在能想到的。既然萧德言说已有的不能随便改,李元婴觉得现在北边又没几个人卖茶,像千金堂这样卖茶叶是个全新的行当,那这一行总是能改的!
至于其他人要不要继续跟风卖茶、要不要再南下买茶山买茶园,那就看他们愿不愿意跟着纳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