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大声哭起来,一双拳头没有打在门门的身上,却砸着自己的头:
“门门,你要长着人心,你不该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你不嫌我可怜吗?你不看在我面上,你也想想和尚伯和我娘啊!”
门门呆呆地站在那里,小月气得浑身乱颤。
王和尚听到吵闹,大声吼叫着,抄起扁担一路扑来,一扁担就打在门门的肩上。门门没有动,小月却抱住了扁担,连声叫喊:
“爹!爹!”
“谁是你爹?!你还有脸叫我是爹!只说你回心转意了,谁知你这贱骨头这么死不知羞耻!”
一扁担便将小月也打倒了。
小月在地上滚着,只是喊着门门快走,不要把正经大事耽搁了。门门跑走了,王和尚又去追赶,自个儿先跌了一跤,赶回来抓起小月,“啪、啪、啪”一阵耳光,一把推出老远,骂道:
“你滚吧?我王家就是人死净了,也不要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了!”
才才还在呜呜地哭,王和尚又搧了他一个耳光:
“你就窝囊成这个样子了?你求什么情?你手叫狗咬了,为啥不把那贼胚子卸下几件来?你羞了你先人了!”
王和尚拉着才才回到院子,“砰”地关了门,一个仰八叉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才才千呼万唤,王和尚一醒过来,却发疯似的将院子中的桶儿、盆儿、罐儿,一尽儿抓起来摔个稀巴烂。
小月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的鼻血,没命地跑走了。河岸上,门门正站在几棵杨树下往村里张望,她一下子抱住了他,月光下,眼睛里放射着痛苦、愤怒、惊恐的光。
“门门!”
“小月姐!”
“完了,全完了!”
“我,我……”
“门门,我害怕,我该怎么办呀?你抱抱我吧,用劲,用劲……”
门门像老鹰一样,猛地抱住了小月。静静地,保持着一个不变的姿式,那是一个爱和力的雕塑。他感觉到小月身子是那么瘦,就像是一捆干柴了。他低下头来,泪水落在小月的脸上。黑暗里,小月竭力地将脸仰上去,作着平生第一次长久的苦涩的亲口,当爱情和悲愤混合起来的力量流通两个身体之后,门门发觉小月正吊在他的脖子上,他一直是在托起着她。几片杨树叶子落下来,在地上发出软软的酥声。
“一盆水泼出去了,我只能是这样了,门门,你这阵心里是怎么想?”
“我连累了你,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赎我的罪,减轻你的痛苦!”
“你还爱我吗?”
“爱,小月姐。”
“那好,我跟你一块去运木头吧。”
“这行吗?”
“这是他们逼出来的!”
门门停顿了一下,同意了。
“什么时候走?”
“明日吧。”
“今晚就走,我实在憋不住了。”
他们揉着身上的伤,在月光下的河水里把脸上的血洗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