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报纸上读到过你的事。”他说,“你父母的事情,我感到很遗憾。”
“我也很遗憾。”她说。她想换个话题:“你是那个患夜惊症的梦游男孩。”
他咯咯地笑了:“是的,很抱歉。我知道我老是把人吵醒。”
“这个是新症状吗?”她问。她想知道他是否像她一样。她愿意碰到某个跟她一样的人,某个能理解她的同类。
“不,这个是我的老毛病了,从我记事起就有。不过这不是我来这儿的原因。”他撩起袖子。一连串褪色的疤痕。“是因为坏习惯。”
他枕着手肘躺到草地上,把腿伸到前面。她做了同样的动作。那暖洋洋照在她肌肤上的阳光,头一次没让她联想起火焰。
“他们认为毒品和我的反常睡眠有联系。”他说,“他们不断问我做了些什么梦。太无聊了。我打算编一点东西出来。”
“一场有关马克的下流春梦。”她说,“也许是和餐厅里那个从来不笑的胖女人。”他大笑,她也跟着笑起来。这样的感觉真好,能和一个人正常地讲话,这个人不会担忧她,也不会试图拆解她。
“他们说你不想睡觉。”他斜眼看她,“因为出事的时候你正睡着,而且没有醒来。”他的语调很轻柔。他们完全可能在谈论其他任何事情:电视表演、音乐,而不是那场杀死她父母的大火。那场火终于给他们冷冰冰的家带去了一点温度。
“我认为他们不该谈论我们。”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它很美丽,也很催眠,让她觉得很疲倦。“他们不明白。”
他又咯咯笑起来,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那不奇怪。他们固执地想打动我,永远说着同样的话。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到底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一只鸟掠过湖面,细长的鸟嘴划开水面。她想知道,它如此渴望抓住的究竟是什么。
“睡觉对我来说不同寻常。”终于,她开口。
“你是什么意思?”
她坐起来,看着他。她想她喜欢他。也许有别的办法能解决这讨厌的一切。一个也能帮到他的办法。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来类似这里的地方,但她没有说出来。睡眠问题让她不断接受着治疗。起初是在她8岁的时候,因为梦游和夜惊,而现在,是因为她完全不想睡觉。
睡觉,永远都是睡觉。假睡,真睡。睡觉的表象。
而这一切的核心,是她永远都不能告诉他们的东西。要是她说了,他们会把她关上一辈子。她确信无疑。
“你编些东西去让他们保持开心吧。我会帮助你治疗你的夜惊症。我能帮你的远比他们多。”
“好吧。”他说。他很感兴趣。“但是作为回报,你得违心地画些有关水的画。他们会觉得是自己拯救了你,个个都感动不已。看到他们那样子会很有意思。”
“成交。”她说。
“成交。”
他们握手达成一致,阳光下,雏菊汇聚了灿烂的金光。她躺回草地上,享受着手臂上的花环带给她的酥痒触感。他们静静地并排躺了一会儿,享受着不用被人评判指摘的一天。
她交到了一个朋友。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事告诉大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