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江别照直接把背转过去,压低声音道:“所以我不会哭。”
“我还剩多少时日?”别北楼抬起头,隔着眼前的白缎往想天空,轻声问。
“由我来调理,定能再活上几百年。”江别照说得信誓旦旦。
其实他们都知晓不是。
如果曲寒星再见多识广一些,就能看出别北楼眉宇间若隐若现的那股起,不仅仅预示着衰颓——它是一股死气。
药谷圣手江清庭,数百年来唯一踏上通天道路、飞升离世之人,却在即将走远的一刻,瞥见这尘世血海翻涌的未来。
一念立起,旋身折返。
亦是因为这一念,双目被灼,从此天光不见。
绑在脑后的素白系带轻起轻晃,别北楼抱着琴,目视远方,缓慢说道:“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吧。”
远方青塔伫立,四面江河倒涌来,浪潮如万仞山高,几乎齐天,而天幕被滚滚厉雷爬满。
那不是孤山剑阵的雷,更不是什么符法引来的雷,而是——
“渡劫天雷。”
青塔内,释天以亲昵又束缚的姿势把住萧满的腰,抬头朝上看了一眼,慢条斯理说道。
“在这种时候还能跨过门槛,唤来飞升雷劫,真是出乎意料。他一旦飞升,尘间之事,就再也插手不了了。”
“你说,眼下情形,他会选择飞,还是不飞呢?”
释天松开捏住萧满下颌的手,往上移,握住他被自己灵力捆绑起来、高举过头顶的手腕,语气里很有几分懒散,话至后半段,还多了些许好奇。
不紧不慢,当真云淡风轻。
他是佛,这世间唯一的、真正的佛,凌驾众生之上,若非某一日生出想法,根本不会到这片肮脏苦乱的土地上来。这世间也没什么能够伤到他——就算天道都不能。
由于动作,两人距离又近了些,气息交织,却是一片冷。
萧满没有办法动弹,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听释天说了这般多,也不给任何回答。
他经脉被大日极上诀堵塞不通,埋藏在体内数十年、已然同身体合为一的功法被剥离几分,浑身都疼。
他在习惯这种疼,适应这样的身体状态。早在很多年前,神智尚未完全开启时,他便学会这个方法。
当面对一个凭自己的力量打不过的敌人时,当被对手往死里打、骨头都断了时,更要沉下心来。
静心,寻找角度,等待时机,调动这具破烂不堪的身体,用最小的力气,打出致命一击。
他不敢把期望全都寄托在晏无书身上,虽说按照这人的性格,说过不愿飞升就定然不会飞升,但……
但万一呢?
这样的机缘,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遇见一次。
萧满缓缓吐纳,伺机而动。
就在这时——九天雷落,江潮狂涌,以无可逆回的浩荡之势,沉然骇然撞上青塔,一声訇然,天地都颤。
晏无书把他飞升的天雷给用来砸塔了。
塔内,堆积如山的灵石哗啦啦四散,满室光芒明明暗暗,碎屑粉末从顶上飘落,铺得成一地狼藉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