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发生的事情,先生可是想都不愿意想。
柳
柳这么乖巧一个姑娘家,哪里会是林婳的对手,怕是要被欺负的抬不起头来。
可先生也不愿那么恶毒一个女子占了柳柳的身份,错在眼前这妇人,林婳养得那般嚣张跋扈也和林瀚夫妇俩逃脱不了关系。
今日把事戳穿了,他就是要明明白白告诉林瀚,要么对那心思歹毒的冒牌货心软继续养着她,要么就把柳柳接回去,让那冒牌货回自个儿家中。
先生可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对林婳也生不出半点同情心。
她如今享受的一切都是柳柳应该享受的,她已经过了快十六年的荣华富贵,就算让她回去,也不过是让她回到原本属于她的生活,既不过分,也在情理之中。
反观柳柳,就因为当日母亲不小心,在那乡下地方过了十来年的苦日子,还要被王凤春这么个恶毒妇人磋磨。
先生只要一想到王凤春曾经想要把柳柳卖给人当她父亲的商户做妾,就恨不得拿起刀来把王凤春给剁了。
天底下怎会有这样心思歹毒的人?
不,该是有的,他早便见识过了,如今不过是长了另一番见识。
先生气得胸膛起伏,又见林瀚跟没了魂似的傻站着,他重重一哼丢下一句话:“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儿了,林婳和柳柳你自己选一个。”
先生说完拂袖儿走。
他之所以不直接在他姐面前挑明这事,是怕他姐那本就不结实的身子再知道这么回事,会受不住。
林瀚与他姐夫妻一体,两人回去怎么商量,就是他们的事情。
要他们真舍不得那冒牌货,柳柳也就不用回去了。
林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沈府的,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回到了林府书房,他挥退院子里的侍卫,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林瀚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乱,就算当年被迫与心爱之人分开,得知她要另嫁他人,也从未像现在这样茫然无措过。
他不是没有听过别人说女儿不像自己和夫人这样的糟心话,只是他信赖夫人,他从不会拿这事疑心夫人,否则当年也不会咬牙一门心思想着要推翻大昭王朝。
林瀚提了提嘴角,他不是个好人,这一辈子做过无数的恶事,当年大昭王朝气数未尽,是他,是他在背后推波
助澜,使计让昭帝砍了萧氏数千族人,这才逼得萧氏谋反,自己乘风而上。
这件事,林瀚做得狠毒,却从不觉得亏心,他对萧氏的忠心不作假。
这些年来他不是没察觉女儿过分跋扈的性子,好在他权势鼎盛,也做好决定过几年辞官回乡,给女儿找一个约束得了她的丈夫。
他有时候觉得女儿性子养歪成这样,是老天对他的谴责,谴责他当年手染千万鲜血,老天没要他偿命,却要在他女儿身上偿还。
可他万万想不到,老天的确在谴责他,只是林婳性子养歪成那样怪不得老天爷,老天爷只是把他的女儿换走了,让他替别人养了十来年的女儿。
林瀚整个人瘫坐在书房,像失了魂魄一样,想着这些年来自己对林婳的疼宠。
人就是这样,对着自己的孩子总是无原则的偏爱,等有一天知道自己偏爱着的孩子竟然不是自己的,而且自己还被骗了十来年,这一丝丝偏爱就变了味道。
林瀚不断回想着自己见到柳柳的每一帧画面,想着那日她在王凤春的污言秽语之下的茫然无助。
他当年为什么没有谨慎一点,上次去叶县没找着那户人家为什么不用心找一些,如若他谨慎一点,用心一些,柳柳早就回府和他们团聚了。
他明明对柳柳有着天然的亲近,明明觉得柳柳和夫人长得很像,明明柳柳是在叶县长大,明明柳柳和他的女儿一样大的年纪,他为什么没有多想一些?
林瀚用力一睁眼一闭眼,他把手扣在桌面上用力敲了三下,很快,一道影子从横梁上落了下来,悄无声息,如若他不是实实在在存在,怕是没人会知道屋中的横梁上会躲了一个人。
林瀚重重叹了口气,声音突然变得冰寒无比:“去,仔细查一查林婳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再派人去叶县,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给我查的一清二楚!”
仅仅是那日他所见到的,就知道王凤春压根儿没把柳柳当成女儿对待,那这些年来,柳柳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和苦楚!
林瀚只要稍稍一想,就觉得呼吸都是痛的。
他本该千娇万宠的女儿却在那样的小地方被一个农妇日日搓磨,他不怕女儿被自己养得嚣张跋扈得罪人,他担
得住,护得住。
可他怕自己这辈子都弥补不了柳柳这些年来在叶县受得委屈和苦楚。
黑影得令,他正要走,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一个犀利的眼神甩下门外。
林瀚神色骤然变冷,他几步走到门扣,一下拉开门,门外之人一时不查,踉跄一下朝他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