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残阳(一)
“姥爷你开慢一点呀,我和爸爸妈妈都看不到你啦!”
外孙女稚嫩的小奶音从车载扩音器里面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贺予城一边握着方向盘,脚踩油门在高速上飞驰着,一边和声细语地对着电话那头的外孙女说:“给你爸妈说别着急,让你爹慢慢开,姥爷先行一步,在前面的服务区等你们。”
接下来回答他的就不是外孙女奶声奶气的小童音了,而是沈念星气急败坏的批评与谴责,严肃谴责:“雾那么大,你还开那么快,不怕出事儿啊?怎么着退休之后就开始肆无忌惮了?不在乎警察荣誉了?”
贺予城满不在乎:“老子又没超速,交警来了也管不着我。”紧接着,又说了句,“退休怎么了?退休是人之常情,不是我老了,是党和国家允许我休息了。”说完,就把电话给撂了,叛逆的很。
后方的白色房车中,沈念星长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答应了贺予城陪他一起自驾回老家。这个坏老头儿是真的叛逆啊,人老心不老,比十四五岁的青少年还难管。而且这家伙还特别不服老,让他和他们仨一起开房车还不乐意,非要自己开车自驾,一上高速就像是鱼入大海了,“嗖”的一下子就淹没在了白茫茫的晨雾中。
周饱饱坐在妈妈旁边,前方的升降桌上面摆着一堆儿童画笔颜料。她白乎乎的小肉手中还握着一只金黄色的油画棒,扭脸看着妈妈,担忧地问了句:“姥爷不会把我们甩掉了吧?”
沈念星被女儿的小表情逗笑了:“不会。”
周饱饱舒了口气:“我想也是,姥爷才不是那么不仗义的人。”
沈念星又笑了,心说:现在的小家伙真是不得了啊,才三岁都知道什么叫做“仗义”了。
然而在突然之间,周饱饱开始咳嗽了,虽然只咳嗽了两声,但却足以打消沈念星脸上的笑容。她担忧地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确认不烫手,才又舒了口气。
小家伙前几天生了一场病,病毒性感冒,虽然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总是时不时的就会咳嗽两声。
沈念星拿起了桌子上放着的造型胖胖的粉红保温水壶,往设计成带把杯子的杯盖里面到了大半杯柠檬水,递给了女儿:“多喝点水,喝完就不咳嗽了。”
周饱饱接过杯子的同时超级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妈妈。”然后干脆利落地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潇洒地把小杯子放回桌子上的同时,还长长地吁了口气,“啊!”
知道的是在喝柠檬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喝高粱酒。
沈念星哭笑不得地将杯盖拧了回去,然后又从桌子上拿起了另外一个深蓝色的保温杯,起身的同时对女儿说:“你乖乖坐着,不要在车上乱跑,不安全,我去给爸爸送点水。”
周饱饱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好哒。”
沈念星朝着驾驶室走过去的同时,将连体的杯盖叩开了,吸管立即挺立了起来。走到驾驶座后方,她一手扶着座椅,一手朝前伸,将吸管送到了周凡渡嘴边:“孩子她爹,你也多喝点水。”
一家三口,入秋之后病了俩,也不知道他们父女俩是谁传染了谁。
周凡渡笑了一下,咬住了吸管,喝了几口。
沈念星把杯子收回的同时,说了句:“贺予城说在前面的服务区等咱们。”
周凡渡:“还有十公里就到下一个服务区。”
沈念星回去之后,周饱饱从画画本上抬起了圆滚滚的小脑袋,说了句:“妈妈,我想吃黄桃罐头。”
沈念星一愣:“你又饿啦?”
周饱饱摇了摇头:“不是,是姥爷说生病了要吃黄桃罐头,吃完就好啦。”
哦,不是饿了,那大概率就是馋了……但沈念星并没有戳穿女儿的小心思,因为她闺女的心眼儿本来就不多,而那点儿为数不多的心眼子又全都用在了吃上,所以实属没必要拆穿。
她只是摆出了一脸为难的表情:“可以咱们车上现在没有黄桃罐头。”
周饱饱遗憾地叹了口气:“哎……那好吧。”
几分钟后,周凡渡将房车开进了服务区。然后他们终于见到了消失在白雾中许久的贺予城。
贺予城已经下了车,正背对着他们靠在车边吸烟呢。
沈念星打开车门后直接把周饱饱放了出去,同时小声交代了一句:“姥爷又偷偷吸烟呢,快去抓他!抓个现行!”
周饱饱仿若一个迷你便衣小警察,立即出了警,哒哒哒地从房车上跑了下去,“嗖”的一下就冲到了贺予城面前,两只小手掐着腰,拧着小眉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哼,姥爷你不听话,又吸烟!吸烟有害身体健康!你不可以吸烟哒!”
贺予城一愣,扭头朝着后方看了一眼:“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