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奉命前来时,想着能拿回银子就不错了,没想到瑞雪不但返还了银钱,还多送了一百只好馅料的饺子,这让他着实有些出乎意料,想起刚才瑞雪所说的缘由,也确实可怜,于是推辞道,“返回银钱,我跟主子有交代就好,饺子就不必了,老板娘也是被人坑害,不是故意所为。”
瑞雪却坚持把竹篮递到他手里,笑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到底是我们铺子里的疏忽,小哥儿能替我们美言几句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那青衣小厮见推辞不过,也就接了,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瑞雪送了他到门口,转身问石头,“今日买了冻饺子的客人,你可还能记清是何模样?”
石头连忙点头,“如果见到人,我一定能认出来。”
“那就好,你们两个随我去码头,嫂子留下…”瑞雪突然发现张嫂子没在屋里,就问道,“可看见你们张婶子了?”
栓子说道,“婶子让我告诉师傅,她有事先回村去了。”
瑞雪皱眉叹气,不必猜也知道,张嫂子这急性子,一定是回去找吴家算账了,可是,吴家每日上门领饺子馅儿时,也没有外人在场,他们如果一口咬定没有调换,自己这方也拿不出证据来,不如就先吃下这个闷亏,留待日后找补。
“栓子留下看铺子吧,石头和我走。”
瑞雪拿了碎银子,又让石头把铺子里所有火烧和昨日新炸的素丸子都装好,出门直奔停靠客船的栈桥边。
石头挨条船上探问,终于寻得三家在铺子里买了冻饺子的客人,瑞雪亲自上前道歉,收回“黑心”饺子,赔付了银钱,又分了火烧和素丸子给那些客人做干粮。客人们听说事情原委,倒没有生气,毕竟他们没有损失银钱,又多得了干粮。人家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实属不易,如果是别的铺子,兴许他们发现了找上门,都不见得会承认。
几条客船都停靠在栈桥边,本就隔得不远,一条船上有动静儿,其余船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有那喜好热闹的就钻出船舱探问,不到一刻,大伙儿就都知道了事情缘由,有大声称赞瑞雪仁义的,有嘲讽说歪话的,一时间颇有些嘈杂。
最边上一条客船上住的就是那青衣小厮的主子一家,那老爷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白无须,两颊微微有些凹陷,额头却前凸,细眼淡眉,让人一见就觉有些刻薄之感。
他对面坐了一位身穿银色锦缎华服的年轻公子,赤金发冠,腰挂羊脂白玉牌,丹凤眼轻轻上挑,配上嘴边常吟的一丝笑意,邪魅而俊美。他身后两步外垂首站这一个白胖讨喜的小厮,也许是站的久了,有些无趣,正眼珠儿骨碌碌的转着打量船中的摆设儿,如果瑞雪在此一定会认出,这公子和小厮,正是当日在她铺子里豪爽的点了所有菜色的楚歌欢和旺财主仆俩。
坐在榻边喝茶的两人,谈笑间神色都很是愉悦,渐渐听得外面人声热闹,那老爷就皱眉唤道,“门外谁在伺候?”
那青衣小厮本就等着回话,闻声立刻开门进去,应道,“老爷,是小的墨童。”
那老爷点头,想起刚才交代他的事,问道,“事情可办妥了?这般黑心的店家,不知骗了多少人,打量着买的人走远了,不能回来讨公道,就敢如此猖狂,如果他们不肯赔付就立刻拿我帖子去府衙。”
楚歌欢见好友脸色黑得似锅底,心里暗笑,这位肖兄还是多年如一日的嫉恶如仇啊,比起他那翰林院学士的官职,他被武都之人熟知,恐怕更多的是因为这刚直仗义的性子。当年自己初到黑石城,被地痞讹诈也是他站出来怒斥,才因此结识。这凌风城怎么说也是他的地盘,说不得要问询一二,怎么也不能让好友在此受人欺辱。
“肖兄,可是有哪个店家不开眼,骗到你头上了?”
那肖学士怒道,“今日中午下人听人说码头那家食肆的吃食美味,买回来送与我和你嫂子品尝,我见味道确实不错,就派墨童去多买些,备着路上当干粮,结果为了等你前来,耽搁了开船,你嫂子怀了身子不耐饿,就让丫鬟煮了几个,结果那里面的馅儿料与先前的完全不同,都是些碎烂白菜,这不明摆着是欺负外客吗,如果不是你嫂子拦着,我就拿贴子把那黑心掌柜送去府衙评理了。”
“码头食肆?”楚歌欢心里一动,笑着劝慰道,“肖兄息怒,这码头就一家食肆,我也是去过的,吃食味道不错,那老板娘口碑也不错。想来,还是哪里出了差错。”
墨童本来听了瑞雪的解释,就很是同情,后来又见她返还银钱,多送饺子的,更是心生敬佩,生怕自家主子真把她送去府衙见官,奈何主子与客人说话,他不敢插言,此时一听楚歌欢如此说,立刻借机行礼说道,“老爷,小的刚才去那食肆问罪,那老板娘很是明理,不但返还了银钱,还另送了一百只亲手包的饺子,小的刚才已经让厨娘煮了几只,红玉姐姐说与中午老爷吃的那碗一般无二。那老板娘还要小的代她像老爷赔罪,说此事皆是因为他们店里疏忽才出次差错。”
楚歌欢眉梢挑的更高,想起当日那女子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让自己做了冤大头,今日这般处事倒确实与她那外柔内刚的性子相符。不过,她铺子里怎会出这样的纰漏?
肖学士也没想到这般结果,想了想,也觉再追究就有些得理不饶人了,于是皱眉说道,“既然这老板娘知错,也就罢了。”说完,听得外面吵闹越甚,又问道,“外面因何事喧哗?”
第四十九章 仁至义尽
墨童连忙说道,“老爷有所不知,咱们买回的冻饺子其实不是那食肆的老板娘亲手所包,老板娘心肠软,想要帮衬村中乡邻赚些银钱过个好年,就把这包冻饺子的活计托了出去,没想到,那乡邻忘恩负义,私下换了饺子馅儿,这才惹了今日之事。老板娘现在正带了小伙计,挨条客船寻找买了冻饺子的客人,亲自道歉返还银钱,还送了别的吃食给客人们做干粮。”
“哦,如此说来,倒是有些冤枉这老板娘了。”肖学士听了之后很是动容,武国做生意的铺子多,买卖之间常有吵闹纠纷,这般勇于认错赔付的实在不多,何况还是一个女子,这样明理果决,恐怕连男子都有所不及。
楚歌欢回身推开榻旁的木窗,正好可以将栈桥上的景象尽收眼底,果然那个穿了青色粗布衣裙的女子,正躬身向一个中年男子行礼,那男子高抬着下巴,说道,“老板娘只行个礼,就算道歉了,我如果不知真相,吃了那烂饺子,腹痛中毒,岂不是连命都搭上了。此时想来心中实在惊惧,不知老板娘要如何补偿啊?”周围船客儿听得他这般说,猜到他的龌龊心思,有的跟着哄笑起来,有的则不耻的皱了眉头。
瑞雪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却依旧面带笑容说道,“这位客官,恕奴家愚鲁,如果客官被狗咬了,奴家还可送些棒疮药来,但是,客官心里惊惧哆嗦,显然良心已经腐烂,奴家就无法相帮了。客官收下干粮,还是快些上路,回家去寻大夫吧。”
众人没想到,瑞雪口舌如此之力,纷纷叫好,高喊,“原来这位兄台烂透心儿了。”
那男子大怒,上前扬起巴掌就欲打到瑞雪脸上,楚歌欢豁然站起身,脸色冷得好似结了冰一般,肖学士本来看不过那男子欺负女子,正要出言相帮,没想到却见好友如此,惊愕的看向他,问道,“贤弟,你识得这女子?”
楚歌欢却没有答话,眼睛盯着栈桥不知在想什么。
瑞雪退后一步,心里怒极,高声呵斥道,“这位客官,今日是我们铺子疏忽,导致卖了不好的吃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