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默片,但当那凶险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在荧幕上重复上演时,还是让一旁的岑曼逐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真正让她起鸡皮疙瘩的不是监控,而是荆野。
就像一座又一座山凌乱无声地从他的身体,从他的肩背,从他的骨头里长出来,在这房间里投下更深更浓重的阴影,也让人越来越难以呼吸。
岑曼甚至觉得那山已经压到自己心口来了。
——比起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她倒是更愿意看到他砸东西了。
在越来越急促的心跳与满身的鸡皮疙瘩里,她慌乱地这样想到。
不过好在这酷刑总有结束的时候。
——不知道到底重播了多少遍,荆野终于从床上起来了。
他动作很慢地扒开被子,把腿垂下来,伸进鞋子里,然后,站起身。
就像一团浑浊的阴影终于活动起来。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挂衣架面前随便抽了件外套披在身上,接着又扒了扒头发,这就要往外走去。
岑曼急忙跟上他:“去哪儿?”
“啊,差点忘了,”像是这时才想起什么,他转头道,“帮我查一下林家那个小崽子的下落,五分钟之内发到我手机里。”
他继续往外走,岑曼愣了一下,一边飞快地发消息传达指令,一边继续跟上去。
“找林半月干什么?”她都觉得有些荒谬,“你不会觉得是林半月干的吧?孟摇光自己都查出来了,是薛西楼干的,理由很充分,人证物证也都有——而且林半月和孟摇光关系不是很好吗?”
回忆起那个她亲自招待过的,除了表情嚣张点别的方面都还算可爱的林大小姐,岑曼难得动了善心。
可荆野显然不是会听别人说话,也不是个会解释自己想法的人。
他只会让别人闭嘴。
“闭嘴。”
他果然说,又道,“五分钟。”
人已经走向车库。
短短一条通道的距离,那种刚起床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森冷的杀意所取代。
岑曼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两眼瞪大,心跳也有些加快——那可是林半月,林方西和方家共同的后代,他还这幅要去杀人的姿态——
“疯子。”女人喃喃地说。
看着那背影彻底消失,通道里只剩下一圈圈昏暗的光晕,她突然有种即将急速下坠的眩晕感。
——干着这些见不得光的,死后会下地狱的缺德事这么多年,走在钢丝上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她觉得这个人快要失控了。
眼前这座富丽堂皇又阴暗潮湿的地下宫殿,此时就如同一艘只能航行在黑暗里的幽灵船,荆野作为同样只能活在黑暗里的船长,当他为了一缕阳光而屡不罢手,甚至一次次为之踏足陆地的时候,他们的未来就已经开始变得清晰可见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曾经从容钦书上看来的内容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脑海。
只上过两年学的岑曼在这一刻陡然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当她的船长想要将他眼中的太阳拽入黑暗的时候,却也是整艘船逐渐暴露在阳光下的过程。
可他们是只能航行在夜色里的幽灵船啊,一旦见光的话——只会灰飞烟灭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岑曼低头看去,屏幕上两行字,是林半月近几日的行踪。
林家没有隐瞒林方西住院的事,林半月近几日也总是来往于医院与林家,因此很好查。
岑曼看着那两行字,在片刻莫名的发怔后,最终还是复制到了聊天框里,点击了发送。
——如果她的船长是发疯而不自知,她或许还会试图挽救,可如果她的船长是明知一切却依旧故我呢?
那她也只能随他一起飞蛾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