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寄锦跪在天德帝脚前,呈上证物:“锦衣卫谋划多时,截获的情报,请陛下过目。臣怕对方没有按时收到情报,发现事情有异,毁尸灭迹。这才不得已在仓促之间,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还请陛下恕罪。”
细作冒死送出去的情报有两份,一份是京城布防图以及换岗的时间,另一份这是火|炮结构图。
天德帝先是愤怒,而后是后怕:“狼子野心,无法无天!这东西准备给谁?”华寄锦也不是十分清楚:“据臣所知,细作在大齐边远的据点位于大同境内。陛下放心,臣早就派了心腹之人前往大同,请当地官府帮忙查案了。”
皇帝明白过来:“这东西是在送去大同的路上被截获的,事关重大,你小子着急了。”华寄锦惭愧道:“陛下恕罪,臣确实失了分寸。”
天德帝倒是挺高兴的:“办得好!京中的蛀虫本就该清洗了。不过,怎么连华小五也没放过,华卿身子骨还好吗?”
华寄锦脸上抽搐一下:“服用了护心丹,身体没大碍了,就是待在诏狱不肯出来。别人家也有学有样的,老太公老夫人齐上阵。陛下放心,镇抚司也是有能住人的房子,招待得不错。还请了几位大夫,以备不时之需。”
天德帝心情好了一些:“说说案子吧。”华寄锦脸色更古怪了:“京城的细作,主要负责打探消息。特别喜欢在公子哥和内宅上下功夫。南市的杏林酒馆,交好了大半个洛阳城的官家内眷。同庆赌坊,更是将赌钱玩出了花样。偏巧浅尝辄止,这些年也闹出大乱子。还有一个同安票号,打着票号的幌子,专门放印子钱。手下养了不少打手,臣查封了同安票号,粗略看账目对不上。”
皇帝还是有几分了解华寄锦的:“有什么话就说,在朕面前,有什么好隐瞒的!”华寄锦不是很理解道:“回陛下,臣发现了一个不算是巧合的巧合。”
天德帝都有些不耐烦了:“说吧。”华寄锦道:“杏林酒馆的掌柜,是从宫中离开的御厨的徒弟,酿酒的手艺也是与那厨子学的。同庆赌坊的掌事,是一位曾经在东宫伺候过的宫女的养子。同安票号的掌柜,更是一个太监的干儿子。他一个江湖人,怎么拜太监为父?这多多少少与皇宫有关系,不会宫中真的有隐藏极深的细作吧?”
华寄锦都快不会说话了,有些事前后一联系,还想不明白,真的是傻子了。酒馆、赌坊、票号明晃晃与昭德太子、与秦氏太子妃有莫大的关联。这样想来,细作究竟给谁通风报信,更加值得深究了。莫不是,小皇孙还活着?
华寄锦一走神,与天德帝来了个对视。皇帝倒是四平八稳的:“既然是国家叛逆,那就决不能姑息,严查到底!”
华寄锦等的就是这句话:“陛下放心,臣等下就将老太爷、太夫人请回去。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一会姑息一个坏人!”
天德帝心情好些:“只要你爹还在镇抚司一日,那些太爷、太奶奶,你一个也请不走!”华寄锦犯愁:“父亲也是关心则乱,事关社稷,不得不查。还请陛下宽恕家父。”
天德帝定了底线:“反叛处心积虑,涉世不深被引诱的,给个教训就行。潜伏在京城的只是皮毛,抓到头目才是正经。”
华寄锦领命走了,怀疑的种子顺着天德帝的洋洋得意,在周身关窍安家落户,破土发芽。这座洛阳城中,还有多少昔年旧部,又有多少人念着元景的好?
宫中下人尚且如此,那些他曾将栽培器重的人呢?原来整个朝廷都对自己这个皇帝阳奉阴违!
那又能怎样?成王败寇,他再有本事,再得人心,还不是做了剑下亡魂,就连午夜梦回,都不曾出现在梦境中。
火|器乃是国之重器,谁打主意谁就是国家的叛逆。元景旧部又怎样,还不是隐姓埋名,苟且难安,与虎谋皮!
难言的的孤寂感将天德帝吞没,无人可信,无人可用。他很累,不想再分辨虚实真假。昔年意气风发,跟着武宗皇帝驰骋在漠北草原的皇子,如今已垂垂老矣,成了困兽,无力破局。
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华寄锦仿佛走进了菜市场,没见过日此热闹盛景。“传令下去,亲属赖在衙门不走者,罪加一级,最先审讯。都给我押上来,先抽十鞭子再说!”
手下之人领命,没出一会儿功夫,将人押至院中,只剩鞭打之声。瞬息功夫,北镇抚司安静了。
华寄锦招来杨学理:“苍梧夫人如何了?”杨学理钦佩道:“夫人不哭也不闹,配合极了。还让华尚书赶快回家,别让大人您为难。”
华寄锦不信:“我爹就这么容易走了?”杨学理不敢隐瞒:“华尚书寻了个最满意的单间,还让小的们再三保证绝不对夫人用刑,这才离开的。对了大人,白园的物品全部登记在册,您过目。”
华寄锦不关心这些:“吴家人呢?吴伯宇无所谓,吴家二老别被吓死就行!”杨学理道:“大人放心,吴家二老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体都还不错。倒是那个吴仲宁,要不要借机处理了?”
华寄锦摇头:“还没到要他命的时候,先留着。”杨学理还是不放心:“大人,一下得罪了半座洛阳城,真的没事?小的怕陛下顶不住压力,到时候,遭殃的还是我们!”